〝小姐,就是這。〞獄卒提著燈籠,領著一位身著裘衣的女子拐進了最後一間牢房,開了鎖,將鑰匙和燈一同交給了她,便退了出去。
曆朝曆代,不論聖君暴主,為了鞏固江山穩定社稷,必然要剔除一些阻礙,清廉忠良也好,逆謀罪臣也罷,進了死牢就等於將過往的輝煌埋葬了。
四周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臭味,一隻肥碩的老鼠竄過她的繡鞋。若是換成尋常女子早就大叫,掩鼻而逃了。而她隻是勾起一抹笑,冷冷地注視著四肢被銬鎖固定在牆上的男人。
半白的頭發披散在前,蓋住了他的臉。女子故意地跺了跺腳,清晰的響聲回蕩在這冰冷的牢籠裏,卻依舊喚不起他的注意。
曾經的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多麼不可一世的騎著坐騎公然違反宮令進入殿堂,就是九五至尊也要畏他三分看他臉色行事。可笑的是他的最終不是抱著一生的虛榮躺進為他量身訂製的華麗棺材,而是象拔了牙的老虎嗷嗷幾聲,然後關進籠裏——等死。
她邁步向前,伸手在他視線觸及的範圍內晃了晃。
〝誰?〞他迅速抬起頭,曾經的意氣風發已被滄桑而取代。源源不斷的怒和恨加快了他的蒼老,仿佛被關押的他已經六十了而非正值壯年。
〝還好傳言隻對了一半,你隻是聾了並沒有瞎。否則我真不知道要怎麼和你溝通了,你該看得懂我在ˋ說ˊ什麼吧,李將軍。〞少女的聲音高低頓挫宛若鶯歌,可惜到達李念敖耳中的隻有一片寂靜。
〝你到底是誰?〞銅牆鐵壁,上千精兵把守的死牢竟讓個嬌小的女子隨意闖入,他不得不懼怕她的來意。
他斬殺過無數的首級,山賊、敵將、婦人、孩童,張張害怕的臉在他腦中停留片刻便象煙雲般消散了。貓抓老鼠不單是為了果腹那樣單純,同樣的獵物死前的掙紮也能為他帶去不可言喻的快感,他將自己當作神主宰他人的生死,卻不想有天被主宰生死的竟換成了他。
〝是不是狗皇帝讓你來的,怎麼連幾日都不願等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謀反的事跡敗露,他知道皇帝是不會放過他的,隻是他想不到〝他〞會找個女人來了結他。〝他是擔心我還有力氣來個死前掙紮嗎?〞
少女笑道,〝我即非朝廷中人又非皇親國戚,皇帝怎會把殺你這麼重要的大事交給一個不相幹的外人呢?〞
李念敖半眯著眼,想看清她的模樣,怎奈她戴著麵紗,隻露出雙烏黑的眸子,〝不是來殺我的,難不成是閑來無事特意來瞧我如何苟延殘喘,好回去做茶餘飯後的話題?〞
這種人寧可我負天下人,莫讓天下人負我。他靠著這種觀念維持著生命,少許的恨意便能點燃他同歸於盡的欲望。
他沒救了!
〝這樣譏諷你的救命恩人,不怕我一走了之嗎?〞少女道。
〝救命恩人?我什麼時候受過你的恩惠了?〞官場黑暗,從來隻有落井下石,哪來的雪中送炭。恩惠?他何時受過?
少女嗬嗬直笑,一點也不怕笑聲會引來守衛,隻是自信道,〝當然是現在咯。〞
李念敖大笑道,〝你我有親戚關係?〞
她答,〝非親。〞
〝你我是故友?〞
她再答,〝非故。〞
〝連我的妹夫都背叛了我,我憑什麼相信一個來路不明的丫頭?〞
少女自發上拔下一支碧玉簪子,〝李大將軍力拔山兮,皇帝為了防你逃跑,才用千年玄鐵打製了這鐵鏈,據說就是天下第一刀也砍不斷它。〞她用力一拗,自斷了的簪子中取出一根小巧的鑰匙,〝隻有特製的鑰匙能開這特製的鎖。〞
她將鑰匙插入他左手銬上的孔,輕輕一扭,〝啪〞,竟開了。李念敖想奪卻被她巧妙的後退幾步,拉開了距離,〝將軍,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