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雲彩一層層壓在天上,透不下一縷陽光,讓人氣悶,黑雲上麵站著順天宗五百弟子,手中靈劍寒光閃閃,肅殺駭人。
而同樣的黑雲也一層層的壓在北妖城所有妖怪的心頭,還剩最後半天時間了,順天宗三長老發了最後通牒,如果日落前城主再不將惹下大禍的少主交出來,就要屠了這北妖城。
城中妖怪們人心惶惶,奈何順天宗布黑雲摧城大陣圍住了城池,連出逃都不可能。整個城池死氣沉沉,鴉雀無聲,所有妖怪都停了尋歡作樂,停了修煉,甚至停了交談,都隻是一臉愁容的望向城主府的方向,偶爾看向天上黑雲,眼神裏都寫滿了恐懼。
城主府大宅。
一個婦人哭的雙眼通紅,正苦苦哀求著她眼前的男人:“老爺,咱家五代單傳,若是把迷兒交給順天宗,哪裏還能有命在,豈不是就斷了咱家香火?”
婦人是城主夫人花千合,凝血初期修為,男人是北妖城城主陸修,凝血中期修為,所凝結的乃是上古水猿之血脈,一手控水之法,精妙異常,在這北妖城裏算是第一等高手,可是就算是修為再高,又如何能抵擋順天宗這種修行宗派?
陸修歎了口氣,眉間也是愁容不展,道:“又能如何?順天宗五百弟子就握著靈劍站在雲頭,布下了黑雲摧城大陣,那三長老心狠手辣之名在這海涯州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迷兒惹下這種禍事,我們不將他交出去,難道還真讓這一城的城民與我陸家陪葬?”
花千和聽得丈夫如此言語,眼中絕望之色漸濃,哭出聲道:“老爺啊,順天宗那什麼三長老也不過是初入金丹,雖然修者金丹境界與我妖族凝血境界相當,但他怎麼可能是老爺的對手,老爺您打殺了他,咱們帶著迷兒逃去白衣軍的地盤不就避了這殺身之禍了麼?”
陸修見妻子目光如此短淺,本欲發怒,可心裏也知道她是為了自己那個闖了禍的兒子急昏了頭,他搖搖頭:“夫人,我陸家世世代代為這北妖城之主,其間滅頂之災無數,可有哪一位先祖舍了這一城的城民獨自逃了?再說我倒是能出城去一掌打殺了那三長老,可他那五百練氣期弟子怎麼辦?”
花千和乃是個食人花成妖,凝結了黑山絞骨藤的血脈,也不是好相與的,收斂了下哭容,臉上狠厲之色閃過:“咱北妖城雖是彈丸小城,但五百開慧的小妖還是有的,帶出城去,破了那勞什子黑雲陣,然後舉城投靠白衣軍,那順天宗還能如何?”
陸修望天一歎,道:“夫人,白衣軍離我北妖城路途遙遠,真按你所說舉城上路,城民拖家帶口,哪有那麼容易走到?還不在半路便被修者大軍追上?五百開慧小妖城裏倒是有,可是如何讓人家為我陸家送命?”
花千和哼了一聲,道:“咱家世代城主,護佑一方,今日有難了,城民出手相助還不應該嗎?”
陸修淒涼一笑,黯然道:“古之仙妖大戰妖族慘敗以來,修者欺淩妖族多少年頭了?幾萬年了……有多少妖族舉旗反抗了?寥寥數支而已。為何如此之少?人心渙散啊。或許我陸家世代城主,頗有威望,能在這城裏聚起五百開慧期小妖殺出城去。可那樣豈不是就斷送了北妖城一城的性命?我不能那樣做。”
不再等花千和說什麼,陸修喚來手下,命令道:“去把你們少爺叫來。”
兩個豹頭小妖領命而去。花千和見丈夫如此決絕,又伏在案上垂淚。
不一會兒,兩個小妖帶來一名少年,少年身體單薄,稍顯瘦弱,但無病態,麵目並不俊秀,兩眼卻炯炯有神,十分耐看。
一路走來,他偶有抬頭看天,黑雲滾滾,明知那摧城黑雲是為他而來,可他臉上沒有半點恐懼之色,反而帶著一股子倔強與不服。這少年正是花千和口中的“迷兒”,順天宗三長老口中的“妖孽”,北妖城少主,陸迷。
陸迷行到堂前,並不走上前去,隻在主屋門前台階下站正,跪下向父母行禮,道:“孩兒向父親大人母親大人請安。”
陸修看著眼前的兒子,心裏一酸,背後的花千和已經又是放聲哭了起來。這兒子還未成年,卻已經過了納氣,開慧,修煉到了化妖的境界,能夠化成人形修煉,等同於修者的築基期,是陸家曆代裏天賦最好的子孫,將來成就不可限量。沒想到惹出了那般禍事,看來是天不興我陸家。
陸修並沒有讓陸迷起身,而是問階下的兒子:“迷兒,我若要將你交給順天宗,你恨我嗎?”
陸迷抬起頭看著父親,搖頭道:“父母生我,養我,恩情如天,我怎能恨?不恨。”
陸修又問:“迷兒,那你怕嗎?”
陸迷仍是搖頭:“怕什麼?死嗎?從小父親就教我,陸家男兒怕愧,不怕死。”
陸修見兒子如此懂事,想到今天日落前就要將他交給順天宗,已是忍不住眼中含淚,急忙轉過頭去,不願讓兒子看見自己落淚的樣子。
而花千和已是放聲大哭,奔下台階,跪坐在陸迷身旁,抱著兒子放聲痛哭,邊哭邊道:“迷兒啊,你爹好狠的心,要將你綁起來送給順天宗啊,我命苦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