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3)

韓偉格替她買了一個中國小丫鬟。

當年輕羞澀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站在她麵前,向她報到,寧馨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小姐,-好,我叫青梅,今年十六歲,裏那先生分派我來伺候。」一口清脆的普通話帶著濃濃的寧波口音。

「裏那?」極度的驚愕讓她的口氣聽起來稍微尖銳了一些。

小青梅對她異常的反應有點不知所措。

「裏……裏那先生……就是外頭那位壯壯的男士,他剛才告訴我--」聲音細細怯怯的。

「我認識裏那。」她耐心地插斷話,盡量避免再嚇著這隻小文鳥。「我不明白的是裏那從何處找來-的-是華裔的阿拉伯人嗎?-的家長呢?」

要命!這小丫頭甚至還未成年!青澀的少女臉蛋就像初開的春花,雖然不是十分美麗,卻秀氣得惹人憐惜。像這樣-蔻年華的小女生怎會到韓偉格的門下討生活?

「我打從中國的上海市過來的,幾個星期前有一位先生到我家鄉,和我爹爹談妥了雇用我幫傭一陣子,不過要離開中國,我和爹爹討論過後也就答應了。」青梅偷偷打量她逐漸變色的容顏。「小……小姐,-……-不喜歡……青梅嗎?」

寧馨簡直不敢相信。

「讓我弄清楚一件事。」她的玉容呈現鐵青。「-是說,韓偉格派人到中國買了-過來。」

小女生雖然不認識什麼韓偉格的,可是多少也摸清了女主人的問題重點。

「是呀!」青梅急切地邀功。「小姐,-甭看我年紀輕,其實我什麼都會做。我能洗衣燒飯劈柴火,打掃的本事也很俐落,還有人派了一位先生教我說阿拉伯語和英語,我已經可以講得很流利了。真的!求求-別生青梅的氣,別趕走青梅!」

原來裏那所說的語言培訓就是這麼回事!韓偉格找人替青梅惡補兩個月的阿拉伯語。如此一來,青梅既能以中文與她交談,又能以阿拉伯語與其它傭婦溝通,符合了她所要求的「能和我溝通的女侍」。

「他『買下』-!」寧馨火大得幾乎暈眩。

這是第二次了。他第二次送個活生生的人到她麵前。

那個自大狂妄、該砍一千次腦袋的家夥!他憑什麼把人當成牲畜走獸來買賣?

旋風般的俏影刮向前廳,襲過韓大主子的書房、臥室,沿途還險險撞倒了正提著髒衣服迭洗的仆婦,最終目標瞄準正廳旁的會客室,頗有「擋我者、殺無赦」的氣魄。這回她尋定了韓偉格的晦氣。

鼓拳正待擂開會客室,雕花門率先一步打開,免於承受她怒拳的命運。

「喝!」迎麵走出來的訪客陡然被一隻憤懣的粉拳嚇到。

寧馨硬生生收住玉手捶下去的速度,救回一位無辜的路人甲。

驚魂甫定的訪客是個壯實的白種男人,蓄留著服帖的西裝頭,銀白色的發絲襯托得圓臉紅通通的,年紀豹莫五十歲。

「抱歉。」她僵硬地向無辜的戰火波及者頷首為禮,盡量避免開口打招呼,以免不小心讓滿腔的忽火失控地焚燒起來。

「沒關係。」白種男人身後跟隨一大串安全人員裝扮的大漢,離去之前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幾眼。

正好!閑雜人等回避出戰區,省得幹擾她的興師問罪。

砰!寧馨反手摔上門,極度憤怒的質問聲隨著竄上前的步伐開始出口。

「閣下為何惡劣得如此之徹底?天下第一大惡人也難以望及你的項背!」她駐足在大皮椅的正前方,居高臨下忿睨他。

「謝謝,我也是努力了很久才有今天的成就。」他禮貌地頷首道,偶爾也會尊重「做人要謙虛」的至理名言。

「你--」寧馨的舌頭打結了。若非對手的體重超出她兩倍有餘,實在很想演練一記過肩摔。

韓偉格根植於人性深處的強悍氣魄又浮上表層,轉眼間就從有些驕寵的表象僵化成冰人。

「別太衝動!」驟然銳利的目光強化了他的威脅性。「我可以包容-激亢起伏的情緒,甚至縱容-的張牙舞爪,然而那並不包括太失敬失禮的舉止。」

她-細了眼瞳,研究著這男人的性格特點。

很多人誤以為所謂的「酩」等同於沉默寡言,或陰暗的個性,臉上永遠隻有一號表情。然而在她眼中,「冷」與「酷」絕非表現在外的倨傲冷然,如此一來反而讓人有跡可循。真正的「酷」應該如同韓偉格這樣。

他絕非毫無表情,相反的,他最常掛在臉上的麵具就是現在這抹淡淡漠漠的、平平靜靜的、讓人抓不住線索的笑容,事實上稱呼這種表情為笑容有點太美化了,充其量隻能歸類為「牽動嘴角肌肉」的動作。

韓偉格的天性極度深沉,永遠把情緒掩藏在淺淺冷笑的表情後頭,讓人打從心底茫然起來,無法拿捏分寸,於焉,旁人恐懼和敬畏交織的心念構成了他驚人的威權地位。

但是她不在乎!她有更要緊的議題必須質問他。

「你憑什麼。」寧馨下意識揚高倔強的俏鼻尖。所幸韓偉格依然安坐在皮椅上,她得以更容易地睥睨他。「青梅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娃娃,你憑什麼教她離鄉背井二千裏?」

原來是為了那個小丫頭!韓偉格籲出無奈複無聊的喟息。

「上回那名提供服務的男妓也才剛滿十八歲,-的反應與現在完全不同。」

「那不同!男妓的事情我並未責怪於你,是因為在你雇用他之前,對方已經從事販賣靈肉的營生,既然他已先輕賤了他自己,旁人又有什麼可議的。」她越來越憤忽。「然而青梅完全是兩回事。她今年才十六歲,對整個世界懵懵懂懂的,自己都還需要長輩大人照護,你憑什麼擅自介入她的生命,將她帶往一個完全未知的國家?她的家人、朋友、兄弟姊妹在哪裏?」

「假若-挑剔那個東方女孩年紀太輕,我會處理掉她,另外為-選擇更合意的。」他稍微用點兒勁,女戰神立刻顛躓人他的懷中。

「你敢!」寧馨悚然一驚。姓韓的該不會索性滅口吧?

「放心!那個小女仆的身世沒什麼值得-難過的。即使她繼續留在上海老家,再隔一年半載也會步上她兩個姊姊的後塵,被父親賣給東南亞的人口販子當娼妓-寧願稚嫩的小同胞一雙玉臂千人枕,也好過跟在-身邊跑腿服侍?」

寧馨爭辯不過他鏗鏘有力的說詞。「可是……人類和畜生有所差異,不應該成為買賣的商品。」

彷佛她說了一個天大的趣談似的,韓偉格忽然嘿笑出聲,越笑還越厲害,樂不可支地埋進她頸後喘氣。

多天真的小女人!她純淨的人生觀簡直是他的最佳娛樂。

濕熱的氣息嗬向她敏銳的感覺神經。寧馨勉強抑下雪膚下層的疙瘩。

「你笑什麼?」她氣惱極了,有些下不了台。

「沒什麼。」他輕啄她潤瑩的鼻尖,輕描淡寫地說:「在我眼中,庸庸碌碌的眾生與牲畜並沒有差別。」

寧馨猛然向後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