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五年(1625)二月,為賀慶陵竣工,魏忠賢被朝廷賜予大都督府都督同知的世襲官職,他的族叔魏誌德被授予都督僉事,外甥傅應星被提升為左都督,侄兒魏良卿被授予錦衣衛僉書,兼掌鎮撫司。
次年,魏忠賢下令逮捕辭官在家的東林領袖周起元、高攀龍、周宗建、繆昌期、周順昌、黃尊素、李應升七人。這些人退隱在江、浙一帶聚徒講學,抨擊時政,由於他們崇高的威望和清廉的名聲,他們的講學在江南一帶造成了很大的聲勢,形成了一股在野的政治力量。魏忠賢對這一派力量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後快。結果,高攀龍投水自殺,周順昌等六人在獄中被酷刑折磨至死,國內再也沒有反對力量敢與魏忠賢抗衡了。
這時,魏忠賢開始把注意力投向邊疆,他希望通過冒領邊功來鞏固他的地位。遼東的一名男子武長春在北京的一家妓院裏尋歡作樂,他海闊天空地胡吹,並且還講到了遼東邊境明軍與滿洲軍隊作戰的情況。東廠的密探偷聽到了他的話,就把他抓入東廠監獄。許顯純下令嚴刑逼供,要他承認自己是滿洲人派來的間諜。恰好在這時,明軍在遼東前線取得了一次小小的軍事勝利,捷報傳到北京,許顯純乘機為魏忠賢邀功。他上書朝廷,謊稱武長春是滿族人派來的間諜,潛伏到北京圖謀作亂,幸賴東廠衛士忠誠機智,將其捕獲,使遼東前線的明軍獲得了勝利。於是,熹宗下詔晉封魏忠賢的侄子魏良卿為肅寧伯,並賜給他宅第和莊田。吏部尚書王紹徽進一步獻媚,請求追封魏忠賢的祖先,熹宗就追封魏忠賢的四世祖為肅寧伯。魏忠賢還把心腹太監劉應坤、陶文、紀用派往山海關監軍。這些對軍事一竅不通的太監來到邊境前線,嚴重影響了邊防駐軍的士氣,惡化了軍事形勢。
朝野上下對魏忠賢的美化還在繼續升溫,趨炎附勢的奸佞們竭盡阿諛奉承之能事,言必稱九千歲,甚至九千九百歲,隻比皇帝的萬歲少活一百年,以討好取悅魏忠賢。
天啟六年(1626)十月,朝廷晉封魏為上公——一個特意為他創造的爵位。太監被封為公爵,這在曆史上是絕無僅有的。各地官員進呈給皇帝的奏疏,也充滿了對魏忠賢肉麻的吹捧。南京修複孝陵工程竣工、西北邊境作戰勝利、官府捉拿了逃犯,都歸功於魏忠賢聖人般的德行與超凡的天才,甚至連官府草料場的一場火災被撲滅,也歸功於魏忠賢的神聖功德。
其時,朝廷內外大權全部掌握在魏忠賢的手裏,他事實上已成為天啟年間的最高統治者。內廷方麵,有太監王體乾、李朝欽、王朝輔、孫進、王國泰、梁棟等作為他的左右助手。外廷方麵,有文臣崔呈秀、田吉、吳淳夫、李夔龍、倪文煥五人幫助他出謀劃策,號稱“五虎”;武臣則有田爾耕、許顯純、孫雲鶴、楊寰、崔應元五人充當其爪牙,號稱“五彪”。又有吏部尚書周應秋、太仆少卿曹欽程等十人,作為他的心腹黨羽,號稱“十狗”。其他的幫凶還有“十孩兒”、“四十孫”等,可謂是豺狼遍地,充塞朝野。從朝廷的最高權力機關內閣、六部到各地的總督、巡撫無不是由閹黨成員占據要職。朝廷也秉承魏忠賢的旨意,對他手下的忠實走狗濫加封賞。此時明朝政治的黑暗和腐敗,可謂登峰造極,空前絕後。
隻手遮天明氣盡一朝身死罵名留
天啟七年(1627)春,魏忠賢重新任命崔文升總督大運河的漕運,李道總督河運,胡良輔鎮守天津。崔文升就是當年向泰昌帝進獻藥丸導致皇帝死亡的人,他後來被東林黨彈劾丟官,現在通過依附魏忠賢被再度起用。各地的官員從他身上看到了升官發財的捷徑,都爭先恐後地諂媚魏忠賢。就連各地的地痞無賴,也捐款出資給魏忠賢建生祠。
魏忠賢生祠內閣大學士黃立極、施鳳來、張瑞圖等全是魏忠賢的親信,他們代替目不識丁的魏忠賢審閱大臣遞交的奏疏,然後再由魏忠賢上奏給熹宗最後定奪。可是這最後一個程序通常被省略掉,因為熹宗早已把對朝政大事的決定權托付給魏忠賢了。所以內閣大臣們就得在奏疏上簽署兩個名字,一個代表皇帝,用“朕”來稱呼;另一個代表魏忠賢,但對這位太監的名字也得避諱,用“廠臣”來指代。因此,落款就成了“朕”與“廠臣”。山東巡撫李精白上書報告說,山東出現了麒麟,並繪成圖畫呈上。這又是一個向魏忠賢獻媚的好機會,於是黃立極等內閣大臣模擬熹宗的口氣下詔:“廠臣修德,故仁獸至。”可憐的熹宗,不但被魏忠賢玩弄於股掌之間,連魏的爪牙,也可以視他為掌中玩物了。
但魏忠賢仍不滿足。也許是對自己出身的貧寒門第感受過深,這位紫禁城裏的暴發戶,便利用手中的無上權力,瘋狂地給自己家族成員封官晉爵。到了天啟末年,他那些還是幼童的族孫魏希孔、希孟、希堯、希舜和魏鵬程,以及姻親董芳名、王選、楊六奇、楊祚昌,都被授予了左、右都督或都督同知、都督僉事的武將官職。客氏的弟弟客光先也當上了都督。天啟五年(1625)十月,袁崇煥在遼東重鎮寧遠打敗滿洲軍隊,這一勝利本來與魏忠賢毫不相幹,可魏忠賢竟借此機會封他的從孫魏鵬翼為安平伯,其侄兒魏良棟為東安侯,年長的侄兒魏良卿已被封公,所以就加封為太師,加封魏鵬翼為少師、魏良棟為太子太保。他手下的黨羽爪牙也得到了相應的提升,崔呈秀為兵部尚書兼左都禦史。唯獨在前線浴血奮戰的袁崇煥和部下將士們沒有得到任何封賞。更滑稽的是,被封為伯爵、侯爵的魏鵬翼、魏良棟,竟還是在繈褓中的嬰兒!
魏忠賢每次外出,都乘坐著裝飾豪華的馬車,四匹馬拉著車奔馳若飛,車駕上的鈴鐺和響箭的聲音,很遠就能聽到。錦衣衛的武士握刀提劍,緊緊跟隨在左右。其他的侍衛、隨從、儀仗以及各種勤務人員,往往成千上萬,一同隨行。車駕所過之處,士大夫望塵拜伏,口中高喊九千歲,而魏忠賢坐在車內,對跪在道路兩旁的大臣們不屑一顧,揚長而過。
魏忠賢的“對食”客氏,同樣在宮中作威作福。她脅持張皇後,迫害宮女,無惡不作。偶爾出皇宮一次,也是前呼後擁,氣派非常。她與魏忠賢狼狽為奸,幹盡了喪盡天良的壞事,將威嚴富麗的皇宮,變成了一座藏汙納垢、罪孽深重的人間地獄。
天啟七年(1627)八月,年僅23歲的熹宗駕崩。由於他的五個孩子均在繈褓中,就由他的弟弟朱由檢繼承帝位,是為思宗,即崇禎皇帝。
閹黨成員們正惴惴不安地觀察著新皇帝的舉措。魏忠賢也預感到了自己末日的來臨。思宗即位後七天,魏忠賢就請求退休,但沒有得到允許。很快,對魏忠賢黨徒的彈劾奏章就雪片一樣地飛向思宗。號稱“五虎”之首的崔呈秀首先受到攻擊,思宗撤去了他的兵部尚書職務。隨即,便有大臣開始揭發魏忠賢的罪行。浙江嘉興的貢生錢嘉征上書彈劾了魏忠賢的十大罪:“一並帝(架空皇帝),二蔑後,三弄兵,四無二祖列宗,五克削藩封,六無聖,七濫爵,八掩邊功,九睃民,十通關節”。這其中的任何一條罪名都足以使他滅門九族!十一月,思宗命令魏忠賢前往鳳陽,並將他的罪行張榜公布於天下,不久,又下令錦衣衛逮捕他。行走至河北南部的阜城時,魏忠賢得知了這一消息,就和心腹太監李朝欽一起自縊身亡,終年60歲。
思宗得知消息,命令“磔其屍,懸首河間”。爾後,又將客氏抓到洗衣局杖殺。
魏忠賢這個曠世閹佞,終於得到了他應有的下場。
宦官專權,是中國封建王朝的大忌,雖說這樣的事情在中國曆史上並不算太多,但隻要出了一個就足以令該朝迅速地走向衰亡。魏忠賢,可謂是其中的“佼佼者”。他那卑劣的手段,險惡的用心,毒辣的作風,令本已內憂外患的大明朝更加岌岌可危。他架空皇帝,獨攬朝綱,讓明朝陷入恐怖黑暗;他殘害忠良,為禍一國,平添無數的冤魂;他舉止放蕩,生性奢靡,耗盡了民脂民膏;他大言不慚,擅自稱王,在後世留下了無數的罵名。思宗即位,雖亡羊補牢,立誌複興,但也填不滿魏忠賢掘出的無底深淵,使得大明王朝在17年後,終於滅亡。這是那鑄鐵“太監當政者死”的明太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