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故槐裏令朱雲上書求見，公卿在前，雲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無以益民，皆屍位素餐[1]，孔子所謂‘鄙夫不可與事君，苟患失之，亡所不至’者也[2]！臣願賜尚方斬馬劍[3]，斷佞臣一人頭以厲其餘[4]！”上問：“誰也？”對曰：“安昌侯張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訕上，廷辱師傅[5]，罪死不赦！”禦史將雲下，雲攀殿檻，檻折。雲呼曰：“臣得下從龍逢、比幹遊於地下[6]，足矣！未知聖朝何如耳！”禦史遂將雲去。於是左將軍辛慶忌免冠，解印綬，叩頭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於世，使其言是，不可誅；其言非，因當容之。臣敢以死爭！”慶忌叩頭流血，上意解[7]，然後得已。及後當治檻，上曰：“勿易，因而輯之[8]，以旌直臣[9]！”
“注釋”
[1]屍位素餐：空占位置，白吃飯不辦事。[2]語出《論語·陽貨》。[3]尚方：少府之屬官，所以有斬馬劍。[4]厲：鞭策。[5]師傅：這裏指皇帝的老師。[6]龍逢：即關龍逢。夏桀時忠臣。比幹：商紂王時忠臣。二人皆因直諫而被昏君處死。[7]解：緩解。[8]輯：修補。[9]旌：表彰。
“譯文”
曾做過槐裏縣令的朱雲，上書求見皇帝。在公卿麵前，朱雲對成帝說：“如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扶主上，下不能有益於人民，都是些白占著官位領取俸祿而不幹事的人，正如孔子所說：‘卑鄙的人不可讓他侍奉君王，他們害怕失去官位，會無所不為。’我請求陛下賜給我尚方斬馬劍，斬斷一個佞臣的頭顱，以警告其他人！”成帝問：“誰是佞臣？”朱雲回答說：“安昌侯張禹！”成帝大怒，說：“小小官員在下，竟敢誹謗國家重臣，公然在朝廷之上侮辱帝師。處以死罪，決不寬恕！”禦史將朱雲逮下，朱雲緊抓住宮殿的欄杆，欄杆被他拉斷，他大喊說：“我能夠追隨龍逢、比幹，遊於地下，心滿意足了！不知聖明的漢王朝將會有什麼下場！”禦史挾持著朱雲押下殿去。當時左將軍辛慶忌脫下官帽，解下印信綬帶，伏在殿下叩頭說：“朱雲這個臣子，一向以狂癲耿直聞名於世，假使他的話說得對，不可以殺他；即使他的話說得不對，也本該寬容他。我敢以死請求陛下！”辛慶忌叩頭流血，成帝怒意緩解，殺朱雲之事遂作罷。後來要修理宮殿欄杆，成帝說：“不要變動！就原樣修補一下，用它來表彰直臣！”
“點評”
曆史上有一批朱雲這樣的直臣，拂龍鱗，惹帝怒，為民請命，不計成敗，不惜犧牲，他們是中國的脊梁，值得向他們脫帽致敬。他們一般都沒有好下場。三綱五常，服從是第一位的，是非是第二位的；當服從與是非發生矛盾的時候，更強調服從。越是這種時候，越發顯示出綱常的力量，亦越發暴露出專製的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