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一天兩夜,他整整走了一天兩夜!他滴水未進,一口飯也沒吃,當太陽再一次高高升起的時候,他就這麼硬撐著走進了那座城市。這時候的他已是萬念俱灰,口幹舌燥,滿身都是灰塵和汗水,嘴邊上竟起了一連串的燎泡!當他來到軍區大門口的時候,想不到的是,兩個哨兵竟然同時向他敬禮!可他沒有還禮,目光裏充滿了敵意。不料,就在這時,其中的一個哨兵竟熱情地對他說:“馮參謀,你回來了?”
他瞪了那哨兵一眼,惡狠狠的。心裏說,王八蛋,認錯人了吧。參謀?參謀個屌!
不料,當他一步一步地走回原來的宿舍,見到侯秘書的時候,馮家昌又一次傻了,那“小佛臉兒”看見他,當胸就是一拳!“小佛臉兒”說:“格老子的,回來了?你個狗日的——請客,請客!”可馮家昌連眼皮都沒抬,他把背包往床上一扔,默默地說:“請什麼客?”“小佛臉兒”說:“老子幹這麼多年才是副營,你他媽才出去一年多,就是正營。你還不請客?!”
馮家昌渾身一激靈,脫口說:“誰?”
“小佛臉兒”說:“你呀。命令已經下來了,正營職參謀……操,軍官服我都給你領回來了!”
這時候,馮家昌一頭倒在地上,像一堆泥似的,再也爬不起來了……此時此刻,他滿臉都是淚水!
當天晚上,馮家昌穿著那身嶄新的軍官服,請“小佛臉兒”在軍區外邊的小酒館裏吃了頓飯。待二兩小酒下了肚,不知為什麼,喝著喝著,“小佛臉兒”哭了,馮家昌也哭了,兩個都掉了淚。後來,侯秘書嘟嘟噥噥地說:“老弟,我可是幹了六年副營啊!……”
過了一會兒,“小佛臉兒”終於忍不住說:“說說吧?”
馮家昌說:“說啥?”
“說說你咋整的?”
馮家昌沉默了片刻,說:“……不知道。”
有好一會兒,“小佛臉兒”一聲不吭,就那麼直直地看著他……
馮家昌說:“我真不知道。”
久久,“小佛臉兒”說:“你越師了。”
馮家昌很誠懇地說:“老哥,你啥時候都是我的老師。真的。”
“小佛臉兒”說:“……有人從北京打來電話,堅持要提你為正營。那不是一般的電話,那電話是有記錄的。據說,一號在電話裏說,副營吧?可那邊說,你綜合素質好,堅持要提正營……你說你不知道?!”
馮家昌靜靜地坐在那裏,心裏卻翻江倒海!他默默地說:“……走的時候,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後來,就給我了四個字:徒步歸隊。”
“小佛臉兒”問:“誰?”
馮家昌說:“廖副參謀長。”
“小佛臉兒”說:“是廖副司令。”
馮家昌說:“是。……那是個好老頭。”
“小佛臉兒”說:“說說,咋整的?”
馮家昌說:“你真想知道?”
“小佛臉兒”說:“操!格老子的……”
馮家昌說:“那真是個好老頭。”
“小佛臉兒”說:“操?!……”
馮家昌說:“話還是你說的。”
“小佛臉兒”說:“我說什麼了?”
馮家昌說:“你說,兵書上說:用兵之道,攻心為上。”
“小佛臉兒”說:“具體點。”
馮家昌說:“也就兩個字:回憶。”
“小佛臉兒”不解地問:“回憶什麼?”
馮家昌說:“回憶過去……回憶是感情交流的最好方式。”
“小佛臉兒”沉默良久,再一次重複說:“你越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