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2 / 2)

一連幾天,都找不到玉兒,打電話到報社,他們說玉兒好些日子沒上班了。主管副總甚至衝我發火,你這妹妹管不管,報社可不是自由市場,想來就來,想去就去。我懵了。當初玉兒進報社,我沒少拖人,幫忙最大的就是這位副總,如果他發火,說明玉兒的問題已很嚴重了。褲襠巷不在,羊下城不在,能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玉兒還是不出來。這天我回到警局,同事們嘰嘰喳喳,見了我突然地噤聲,很神秘也很不地道,我沒來由地就發了火,一把拽住一位女警察的衣領,你們說什麼,為什麼不當著我麵說?!女警察從沒見過我怒成這樣,嚇得鼻子都歪了,半天後嘟嘟囔囔說,玉兒,玉兒——

我沮喪地丟開她,事實上有個結局一直在我心中,隻是我不敢承認罷了。

我開始找馬六斤。

我們羊下城是個小城,按說這樣的小城打聽一個腕級人物應該很容易,平日我們辦案,根本都不用自己的腦子,隻要隨便拉個線人一問,紅的白的全都有了。

這次我遇上了難題。幾經周折空手而歸後,真想找個人美美揍一頓,偏巧小三回來了。小三一進門就衝我發火,你算什麼男人,老婆在外風裏雨裏,你倒好,待在家裏雷打不動地喝酒。我說小三你再說一遍,小三把她的仿真皮坤包一扔,邊脫鞋子邊說,老虎你還有沒良心,你老婆讓人騙了,騙得好慘,差點都回不來了,你怎麼一點都不急?

啪!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沒等小三反應過,後兩個嘴巴又到了。小三傻了,大驚著眼睛瞪我,老虎你打人,你居然打人——

我要殺了你!我謔地站起來,掄起酒瓶就砸。一個人進來了,他橫我麵前,威嚴的目光讓我縮了手。

時隔多年後,馬大帥以這樣的方式闖進我的家,真讓我震驚。我原想這個男人是沒有膽量麵對我的,更沒理由主動上我家的門,除非他是來謝罪。可是他第一句話就讓我徹底垮了,我積蓄了二十年的能量居然抵擋不住一句軟飄飄的話。

孩子,女人是不能打的。馬大帥輕輕一抬手,我手裏的酒瓶就沒了。接著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發,又說,孩子,遇到傷心事時千萬別碰酒,酒是老虎,它會咬你。

我幾乎毫無抵抗力的聽從了他的擺布,他像個父親似的扶我坐下,讓小三也坐下,然後搬個小凳,坐在我們對麵。

聽著,他說,我們現在共同麵對難題,這問題有點棘手,但我們必須得麵對。我瞅了一眼小三,完全是下意識的,因為這時我的腦子已不起作用,我弄不清楚怎麼會這麼乖順,怎麼會窩囊到這個程度,我乞求小三幫我,替我把勇氣、仇和恨都找回來。可小三也軟綿綿的,眼裏甚至浸了淚,幾乎要把半個身子伏到他懷裏。我知道無濟於事了,我輕而易舉敗到了仇人手裏,我真沒用。

都怪玉兒,她不適合六斤,這孩子,怎麼能走這條路,她可是我看著長大的呀——

馬大帥歎了口氣,沒容我多想,他又說,不過也好,這個結局也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呀。

我的血呼地湧起來,這麼多年,我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什麼手心手背,簡直是把恥辱當救心丸喂給我吃。馬大帥輕輕一擺手,又把我摁回了原地。目光在我臉上一視,孩子,要學會冷靜,你知道這麼多年我是怎麼過來的麼,冷靜,冷靜是藥呀。馬大帥的眼裏有兩顆淚滾動,忍了幾忍,還是掉了出來。不說也罷,提起來就是一把辛酸呀。馬大帥把手撫在小三肩上,厚厚的目光溫和地蓋過去,小三,你這孩子,吃虧吃到啥時候,你怎麼總也不明白?小三哇一聲,竟真的伏他懷裏哭上了。

原來帶小三走的,正是我們褲襠巷賣假酒的那小子,現在不賣假酒了,賣假字畫。小三還把她媽藏了大半輩子的那張老虎也搭給了他,結果貨一出手就讓那小子甩了。用小三的話說,這叫賠了自己又折畫。

算了,算了,不哭了,回來就好,回來就證明你心裏還有虎子,兩口子過日子,哪能沒個風風雨雨,你說呢,虎子?

我哪還有心境跟他說。

安慰完小三,馬大帥這才把話題轉到玉兒跟馬六斤上,原來馬六斤跟玉兒已不是一天兩天,馬大帥阻止過,可玉兒聽不進去。馬六斤也像是中了魔,還說那次砸青花瓷瓶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讓關進去,因為隻有關進去,他才能以自己的方式跟玉兒接上頭。

怪不得那陣玉兒天天找我。

她真是瘋了!

啥差別都沒關係,差啥都不能差感情。聽我不停地發火,馬大帥這樣狡辯。不過他很快說,關鍵他們太野,在一起不知野出什麼事呢。這老家夥,想得就是比我深刻,事已至此,按小三的話說,生米早成了熟飯,不認也得認,我隻有認了。隻是一想他們兩代人弄走我家兩個女人,我就氣得想揍頓誰。

馬大帥最後說,他要去趟南方,把他們找回來,就是過日子,也得在眼皮底下過,要不,這覺睡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