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六斤二次撞我手裏僅僅隔了兩天,氣得我衝頭發牢騷,放什麼放,不放哪有這事。頭很老練地跟我說,不放,不放你喝西北風?
馬六斤這次沒砍人,他把我們褲襠巷劉寡婦的床給砸了,捎帶著砸掉的還有劉寡婦十二吋的黑白電視機和一口鐵鍋。那天我正好回褲襠巷,其實我早不在褲襠巷住了,我跟小三成親後,就把父親留下的房子租了出去,每月可賺點外快,小三一直嚷嚷著把它賣了,我舍不得,總覺某一天還能派上用場。我是去收房租的,我的工資都讓小三拿了去,花錢隻能靠房租。剛進褲襠巷,就聽劉寡婦撕心裂肺叫,聲音抑揚頓挫,好不傷情。我撲進去,馬六斤正抱著劉寡婦的青花瓷瓶想往爛裏砸。我們都知道,青花瓷瓶是劉寡婦的傳家寶,她男人隻留下這麼一個物,讓她生生死死的想。寡婦男人是我們羊下城的古董販,稀罕的很,京城來的女販拐上他,跑了,把劉寡婦閃在了半道上,青花瓷瓶就有了別種意味,很多個夜晚,寡婦都是抱著青花瓷瓶睡的。馬六斤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就算他不知道,他父親馬大帥應該知道,可見馬六斤是別有用心的。果然,我剛製止住事態,馬六斤就說,這個老嫖子,她把老爺子一萬塊錢給騙了。劉寡婦厲聲叫道,咋能說騙,是定婚的財禮。財禮?馬六斤一把撕住劉寡婦,跟誰定婚,跟你?馬六斤揚起巴掌,做出一個搧的動作。大約是看到了我,劉寡婦突然不怕了,身子一直,虎子你給評評理,大帥要娶我,送我點財禮怎麼了,犯哪門子法?啊,你個不學好的,你吃香的,喝辣的,天天摟著十八的,讓你老子閑著,你還有點孝心沒?劉寡婦跳了起來,手指戳馬六斤鼻子上。我忙拉她坐下,說你消消氣,有話慢慢說,有我哩,不怕。
我當然不怕,我怕個啥,我們這是明媒正娶,比有些人偷雞摸狗強。劉寡婦這話一出,局勢一下發生逆轉,剛剛平靜的馬六斤再次跳起來,這次他沒客氣,騰嘡一聲,青花瓷瓶碎了。劉寡婦驚得大張了兩下眼,我聽見她叫了一聲我的男人呀,然後一頭栽地上,抽搐了兩下,不動了。一大團白沬從嘴裏噴出來。圍觀者很快包圍了劉寡婦的院子,等人們把劉寡婦抬上車,亂糟糟往醫院送時,我才看見馬六斤讓幾個婦女捆了起來,劉寡婦家沒繩子,她們就用自個的褲腰帶,婦女們一手提著褲子,一手揪著馬六斤的頭發,衝我說,虎子你可得給我們做主,這次不把他槍斃了,我們絕不繞。不繞,不繞,就不繞!七八雙女人的手在馬六斤身上揪來掐去,聲音一個比一個凶。馬六斤起先還想耍橫,見全褲襠巷的人起了群,不敢了。憑他的經驗,這種情況是最危險的,打死都找不到抵命的。索性裝孫子,可憐巴巴望住我,想讓我盡快把他弄出褲襠巷。
正吵鬧著,小三媽媽來了,手裏提著馬大帥,一進門就說,瞅瞅你下的壞種,連青花瓷瓶都砸呀。馬大帥瞅了一眼地上的碎片,險些背過氣,艱難地撐住身子,畜牲,畜牲,做孽呀。捶胸頓足,倒在小三媽媽懷裏。
馬六斤是讓褲襠巷的人扭送到公安局的,打頭的是他老子馬大帥,一路上馬大帥不停地罵,你個孽障,羊下城怎麼混,都由你了,這是褲襠巷呀,兔子還不吃窩邊草。馬六斤一躲過危險,嘴立馬硬了,反駁道,你不也吃窩邊草麼。馬大帥雙腳一彈,美美搧他一耳刮子,老子是老兔子,不吃窩邊草吃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