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邊跟著的丁力一聽這話,臉簡直變成了白菜幫子。
按計劃最後一個看雙塔村,這是方靜文最費心血的一個村,現在建得也最好,所以把它留在後麵,就是想給李書記的檢查畫一個圓滿的句號。這時候李書記突然提出要看扶貧項目,王秘書長也說順道看一個點,不看心裏不踏實。方靜文和丁力都愣在了那兒,蒼浪的扶貧項目多半在山區,最近的胡邊鄉離國道也有40公裏。胡邊鄉的情況方靜文清楚,別說省領導,就是她去了也沒個看的。局麵稍稍有點尷尬,丁力索性轉身解手去了。方靜文一時想不起有哪個點值得李書記看。
林一飛來了,他一直在陪司機,這時聽李書記要看扶貧點,他走近說,北陽窪有個養殖點,是今年的扶貧重點,要不就去那兒看看。
北陽窪?方靜文一怔。北陽窪是蒼浪鎮的,蒼浪鎮哪來的扶貧點?
王秘書長說行,就去北陽窪。再上了車,方靜文就沒話了,她甚至不敢看李書記,心緊得跟擰緊了的發條似的。她不住地詛咒林一飛,你一個辦公室主任有什麼權力亂說話?
車子很快到了北陽窪。這是蒼浪鎮臨山的一個村子,光禿禿的山刺得人眼疼,一進村子,就跟剛才成了兩個世界。方靜文努力擠出笑,搜腸刮肚地給李書記介紹。
林一飛在前麵引路,不大工夫,他們到了一座土院子前,一進院,就聽到羊的咩咩聲。方靜文緊著的心嘩地放鬆了,莫非這兒真有養殖點?
果然,一個闊大的養殖廠擺在了眼前,整齊的瓦舍,一大片草場,還有飼料加工房、堆糞場。隻是廠子看上去有些破落,羊棚也顯得陳舊。但羊的叫聲卻很柔軟,能把人的心一下拴住。
廠長是個戴帽子穿西裝的中年農民,他說他叫楊狗娃,40歲了,拉扯著三個娃,日子過得很窮,是鄉上給了他政策,把他定為扶貧對象,叫他養羊,才養了兩年就成規模了。他還想說啥,林一飛打斷他,接上話給李書記彙報。林一飛說楊狗娃是縣上的扶貧對象,像他這樣的養殖戶全縣有400多個,規模都差不多,縣上堅持定點指導,定點投入,以點帶麵,輻射全縣,力爭在三至五年內把養殖業做成龍頭產業。
李書記挨棚看了看,還過問了防病防疫的事,方靜文一直跟在李書記後麵,生怕李書記起什麼疑心。還好,李書記看上去很滿意,最後他笑著說我希望你們說到做到,把養殖業當成一個基礎產業來抓,做大這個產業,農民的日子就好過了。
臨告別的時候,民政廳汪廳長握住方靜文的手,說方書記,李書記對你的彙報很滿意。
方靜文的心這才落了地。
李書記一行滿意地去了,方靜文卻傻在了那裏,縣長丁力氣呼呼地坐上了車,林一飛站在遠處,等方靜文上車。
剛回到辦公室,市委高書記的電話就來了,他問是不是省委李書記在蒼浪。方靜文說李書記剛走,隻在蒼浪停了兩個小時。高書記說這麼大的事為啥不彙報,出了問題誰負責?方靜文頓了片刻,說對不起高書記,李書記來得很突然,自己一忙就把彙報的事給忘了。
忘了?高書記很不滿意地說,你這是自由主義,想表現你自己!說完啪地掛了電話。
方靜文覺得委屈,但她現在沒時間委屈。她打電話叫林一飛過來,一進門她便問,養殖廠怎麼回事?
林一飛吞吞吐吐不肯說,方靜文生氣了,厲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林一飛見瞞不過去,才將實情說了。林一飛說完,方靜文的心一下沉重了。
原來,林一飛怕李書記真看扶貧點,便派人從山區的西靖鄉拉了兩車羊,臨時在北陽窪弄了個養殖廠,連廠長楊狗娃也是從西靖拉來的。北陽窪那兒原來確實是個養殖廠,但養的不是羊,是牛,養牛大戶孫百萬現在在市裏買了樓房,開了公司,那個廠子閑著,林一飛臨時將它派上了用場。
你這是讓我謝你哩還是罵你哩?方靜文臉色沉重地說。林一飛說,你批評吧,我知道這事做得不對。方靜文說李書記最痛恨弄虛作假,這事要是讓他知道了,我怎麼交代?林一飛說對不起,我也隻是想以防萬一,沒想李書記真要看。
那你總得跟我說一聲呀。
林一飛沉默了片刻,說,我要提前說了,你彙報時還能那麼從容自如嗎?
方靜文不吭聲了。是啊,要是她提前知道,今天會有這麼好的效果嗎?但她仍不踏實,她給林一飛交代,這件事一定要做好善後工作,最好能在那兒辦起一個養殖廠。方靜文說完,又問林一飛,我的話你能明白嗎?林一飛說明白。林一飛臨出門時,突然跟方靜文說,水窖的事你最好親自下去檢查一下,我覺得這裏麵水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