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黛玉低聲說:“鳳姐姐與我們兩個不同,我們若真能走,除了老太太還在這裏,就沒有別的牽掛了。可是鳳姐姐你……家就不顧了麼?”
我和她攜手並行,走的不快。平兒落後我們一步,跟隨在後。
“要是能走成,我自然要帶巧姐一起走的。”
“那,還有?”
她沒說還有誰,我笑了:“別人自有別人的路,我連自己的主都做不了,還能管得了別人?”
賈璉?他終於得到了他心心念念想要的兒子,尤二姐,秋桐……他身邊又不少人陪不缺人伴,我和平兒已經是昨日黃花,誰還管我們呢。
黛玉眉頭微蹙,用帕子輕輕掩住兩聲咳嗽,珍珠耳墜微微搖晃,發絲柔軟蜷曲著盤成一個簪花髻,下麵梳著一條烏黑的辮子,眼波盈盈,那姿態真是我見猶憐。她沒有看我,隻是輕聲說:“鳳姐姐,走時容易,要回來就難了。”
“我知道,要是走了,再回來哪還有我的容身之處?但我又何必要回來?”
“但是南邊也不見得就是樂土,雖然離京城遠些,可是與這邊還是一體的,這邊若是真——那邊也斷無幸理。”
“將來怎麼樣,現在還說不準。”我反正不能告訴她,我的退路已經想好了吧?隻是含糊的說:“走一步看一步吧。都聚在一起,一有什麼事還不就叫人一鍋端了?離的遠一點,到底有個緩衝的時間,或許就能尋出別的退步來。”
她笑意有些無奈:“我一直在對自己說,事情未必會真的走到那一步。可是我也知道,鳳姐姐絕不是妄言恫嚇我們。”她低聲說:“鳳姐姐已經為我們做了許多,不必再為我們耽誤你。或是能走,就早走吧。老太太那裏,我和寶玉……再去替你說一說,或許老太太能應允。”
我說:“要是老太太不答應,你們也別強求。若是惹老太太不痛快,誤了你們自己的事,就不好了。”
“不要緊,老太太心裏待我和寶玉是不一樣的。”
那是當然不一樣。老太太知道寶玉現在在找出路,她也願意在最後提攜幫助你們這一把。
我就難說了,說到底我還是個外人。在她的心中,孫媳婦怎麼能和寶貝孫子,外孫女兒相提並論?
黛玉陪我走了一段,紫鵑也趕了上來,我們便不再說這個,前麵就是我住的院子,黛玉說:“鳳姐姐你多保重,好生歇息保養。這事等寶玉回來我和他一起求求老太太,我想老太太有七成是會答應的。”
“會麼?”我怎麼覺得希望不大呢。
黛玉一笑,不再說什麼,和我道過別,扶著紫鵑的手慢慢去了。我看著她們走遠,才轉身進了院門。
院子裏的人比往常要多,看起來也要繁忙的多。東屋門外麵簷下站著好幾個丫環和媳婦在那裏聽候吩咐。這一生了兒子,地位待遇真的馬上就不同了。沒有兒子,再多風光也是虛的,有了兒子一切才是實實在在的。西層的門關的嚴嚴實實的,秋桐沒有露麵。
我正要回自己屋去,東屋的簾子一掀,賈璉走了出來。他穿著件藍色綢子的衣裳,雖然熬了一夜沒睡,但是精神卻還顯得不錯。他一抬頭看見了我,說:“咦,回來啦?我正好有事和你商量。”
我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但也能猜個大概,點頭說:“那進來說吧。”
丫環捧了一盞熱茶給我,我看著對麵翹著二郎腿的賈璉,慢條斯理的用茶碗蓋撥著茶葉片兒:“有話就直說吧,還吞吞吐吐的幹什麼?”
“這些日子你總病著,也總不見好,這樣下去怎能長久?不如再請個有名的大夫來瞧瞧吧?”
“行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你就是來說這個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