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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這個是他的大毛病。

“我沒讀過什麼書,不過也知道一句話,弱水三千,隻取一瓢。寶玉,既然你這一瓢已經找到了,那就好好守著她,保護她。不管是妾,通房,丫頭……她們也是好女孩兒,她們也應該有她們的路,嫁一個人,做正經夫妻。一家人就算窮苦些,到底美滿和睦。你覺得她們好,就更應該為她們好,而不該自私地想把她們都留在你身邊。”

他不說話,垂著頭。燭光躍躍,少年人的皮膚好,臉龐像是綢子一樣的閃著柔潤的光。

我也沒有再說話,平兒守在門口,既不進,又不退,垂著頭不知道在琢磨什麼。這番話對寶玉來說是晴空霹靂,對她來說何嚐不是警世鍾響?她現在的這種尷尬身份怎麼來的?還不是鳳姐逼的麼?我隻想著說寶玉,就忘了平兒還在一旁。

她會怎麼想?這些話……對於她來說,意義與對寶玉的絕對不同。我有些微微的懊悔,不該讓平兒聽到這些。勸她的話,我也有,但是卻不合適現在說。

“鳳姐姐,若真相姐姐說的這樣,我又怎麼能扔下老爺太太,老太太,還有鳳姐姐你們一大家子人不管,自己遠走高飛去過日子去……”

我打斷他:“你或許是沒聽過一句話。雞蛋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裏,覆巢之下無完卵,分散開來,也就分散了風險,你明白麼?”

寶玉又說:“但是我畢竟是姓賈,沒有家人遭難我一個人能獨善其身的,就是那奸人,難道害了一家之後還能放過我麼?”

“現在說這個還為時太早,辦法是人想的,先走出第一步,再謀計第二步吧,你說的未嚐不是,不過……”

我的話被院子裏說話的聲音打斷,有人在外麵問:“二奶奶,寶二爺可在這裏麼?”

平兒一怔,抬起頭回過神來,神情還有些恍惚,應了一聲:“哎,是襲人嗎?寶二爺在屋裏,和我們奶奶說話呢。”

外麵的人顯然鬆了一大口氣,說著:“哎呀,我的小祖宗啊,謝天謝地,園子裏都要找瘋了,再找不著你,就要驚動老太太和太太了。”

“你出來時沒和襲人交代?”看他急的那樣子,也知道他是沒交代,不過我還是問了一句。果然他抬起頭來,也是神思恍惚的,慢慢的答應了一聲:“啊,我好像和她交代過的……”

“我看你可能是急著出來所以忘了。”我說:“你不妨再想想我說的話,我的辦法也未必就是萬全之策……”

“不,不必再想了,鳳姐姐你說得對,就先這麼辦。”

平兒已經開了門,襲人進了屋來,一臉急色,氣喘籲籲的,先朝我施了一禮,然後半是埋怨半是情急的對寶玉說:“哎呀,二爺,可找著你了。”

寶玉卻隻點個頭,不理她。對我說:“那我明天一早再來姐姐這裏聆聽教誨。”說完轉身就朝外走,襲人吃驚的連忙跟上去,還不忘再朝我說一句:“二奶奶,那我們就去了。”

看她的樣子,我都替她累。

她這會兒心裏指不定在猜疑什麼呢。

我並不討厭她,也並不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