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嫂婆是坑山村的送葬人,入行四十餘年,百裏八鄉內也頗具名頭。
這天,坑山村一個名字叫老孫頭的菜農深夜去世,約七八十歲,衙門的捕快來過,查看不出一二,便吩咐老孫頭的幾個兄弟準備後事。
馬嫂婆下午便到了老孫頭的院子,開門的是一個身材削瘦的年輕人,是老孫頭的長子孫好蛋,他麵色蒼白,眼眶深陷,一看就是很久都沒睡過好覺了,他小心翼翼的開門,盯著馬嫂婆,沉沉的說道:“馬嫂婆,出事了!”
馬嫂婆一驚:“啥事?”
馬嫂婆臉色古怪,人死都死了還能出事,十之八九有不詳,不過這事她也遇見過,無非是血水逆流或是雙眼流淚等不算多嚴重的事情,大都不用花什麼功夫就能解決,所以也沒怎麼把孫好蛋的話當回事。
“你進來看看就知道了。”孫好蛋讓馬嫂婆進了門後,再探頭往門口左右看了看,這才把門帶了上去。
老孫頭死了大概有一日多,衙門的捕快走了之後,其家人便為他洗了澡換了身幹淨氣派的長衫大褂,在堂裏放了張木床,床下壓了許多紙錢金元寶,然後將他放了上去。
接著就是子孫磕頭,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孫好蛋一跪下,堂前的蠟燭就熄滅了,連香燭內的香都掉了最後一段香灰不再燒下去,堂裏一陣陰風,嚇得幾個人都進了旁邊的偏房,直到有人敲門孫好蛋才戰戰赫赫的去開。
馬嫂婆了解了一下情況,遲疑了一番,問了老孫頭死前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孫好蛋說道:“那老家夥平時好喝兩口小酒,但不知道咋回事,半月前就一瓶接一瓶的往肚子裏麵灌,地也不下,我家幾個兄弟都不知咋辦,現在好了,撒手就去了,以後俺們幾個也省得操心”
馬嫂婆狐疑:“怎麼突然就喝那麼多酒?”
孫好蛋撓了撓腦袋:“俺也不清楚,那老家夥沒多少醒著的時候,想問啥啥也問不了。”
馬嫂婆進入堂內,走到堂前,抓起三根長香,拿火折子一點,香著了,馬嫂婆將長香插進香爐,轉頭對堂外的孫好蛋說道:“沒啥事,剛才可能是風大吹熄的。”
這話說出來,馬嫂婆多少也有點忐忑,畢竟風再大,吹得熄蠟燭,但香火肯定是熄不了。
接著,孫好蛋一喜,喊了旁邊偏房內的幾個兄弟。
幾個進了堂內,左看右看生怕還有哪裏不對勁,孫好蛋笑道:“待會賓客就都來了,這事要是順順利利辦下來,俺哥幾個一定給馬嫂婆送上大禮。”
馬嫂婆忐忑,擺了擺手:“老孫頭和我有舊,這禮不能要。”
又是一番推辭,孫家幾個這才作罷。
入夜,參加葬禮的賓客也陸陸續續到了,其中大部分是坑山村的人,還有從其他鄉裏趕來的,都是老孫頭生前的親朋好友。
過了不久,天已經全黑了,人也都來齊全了。
孫好蛋身為長子,首先上香跪拜,但長香怎麼點它就是不著,一旁的馬嫂婆上前幫忙,同樣徒勞無功。
孫好蛋平日裏和老孫頭的關係並不好,死前半月也和酗酒的老孫頭鬧過幾回,見後事也辦得不安生,此刻再也耐不住性子張口就罵:“老東西,都死了還這麼作……”
馬嫂婆一聽臉就變了,這可是大忌,連忙讓孫好蛋住口。…
果真,孫好蛋話一出沒多久,又是一陣陰風,堂內所有的蠟燭全滅,當下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所有人都慌了,在座的人一生中能參加多少葬禮,哪裏有過這樣的情況。
馬嫂婆取出火折子:“大家安靜,不要慌不要慌,隻是門窗沒關好而已,孫生,你去把窗帶上。”
孫生是老孫頭的第三子。
過了一會兒,蠟燭被一一點燃,堂內又恢複了明亮,馬嫂婆心跳得飛快,入行四十年,什麼場麵沒見過,但這樣的情況,卻還是頭一遭,拉過孫好蛋,悄悄說道:“你和你爹的事俺不清楚,俺建議就不入坑了,直接火化。”
孫好蛋臉色一變,死後不詳才會火化,村子裏十年二十年都不會有人去火化,這要是把老孫頭拉去火化,得被村裏村外多少人笑話,當即搖頭不答應,又許諾了馬嫂婆一大堆的好處,讓馬嫂婆想想辦法。
馬嫂婆歎了口氣,在旁邊抓出一大把紙錢,將老孫頭蓋得嚴嚴實實:“老孫頭,俺是馬嫂婆呀,見怪莫怪,見怪莫怪,一路好走,這些錢留著花,逢年過節我讓你幾個兒子多燒點下去給你。”
馬嫂婆說了一大堆話,花了好一會。
然後馬嫂婆讓孫好蛋先別上香,由孫家老二先上。
一路無事,接著是賓客依依惜別,鞠躬禮拜,最後才是孫好蛋,馬嫂婆吩咐道:“跪下磕頭,多說兩句好話。”
孫好蛋跪下之後,連叩了三個大頭,直接把額頭撞出一道血痕,又說了大堆的好話。
這次馬嫂婆沒再讓孫好蛋上香,跪拜結束後便開始入棺。
棺材被抬了出來,馬嫂婆心裏咯噔一下,後背發寒:“怎麼用這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