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之國,其陽多玉,其陰多青雘,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

搖頭晃腦讀罷一回,洞外的天色稍稍暗了下來,我把這冊子合上,從書桌上跳下來。

想到剛剛看的那些青丘傳奇,我忍不住就是一陣仰天長慨。

青丘之國啊!

書上說,那是我們狐族的大本營。

從這個狐狸洞裏鑽出來,我慢慢思量了一番,不免一陣扼腕長歎,實感淒哀。

首先,我是一隻老狐狸收養的小狐狸。

其次,老狐狸是一隻漂泊不定的壞狐狸,不會帶我去青丘見見世麵長長見識。

適才那冊子乃是改版的《山海經》,專屬青丘一卷,標注著乃我狐族出版。

後麵還有一段話,寥寥數筆,使我黯然神傷。

上麵寫,不到青丘非好狐。

雖然本狐狸本來就不是好狐狸。

老狐狸曾不止一次的恨鐵不成鋼的將我望著咬牙道:“見過沒用的狐狸!但就是沒見過你這麼沒用的狐狸!”

這是我的硬傷。

修煉七百年,我最糾結的就是我沒有修得人身,也不知是我資質太差,還是我狐品太差,整整七百年,我還是一隻天然無公害的小白狐。

老狐狸說,他見著我時,先著還以為是個什麼法寶物什,就堪堪掛在那颶風山壁的一處夾縫的枯樹上,閃閃亮亮發著金光,頗為唬人,那時他正醉著酒,本來眼神就不大好使,便更不好使了,真把閃閃發光的我看成了個寶貝物什,冒險攀了下去,等見到了樹上的“寶貝物什”真容時,氣得差點一口老血嘔出。

我不由暗忖,他那時到底是有多差酒錢飯錢,才會差點氣的吐血,但是想到這些年我也是白吃白喝他的,便也默默愧疚了片刻,嗑著瓜子,繼續聽他抱怨。

不過對於我不是一件寶貝物什的事情,我也是頗感遺憾。

見著是一隻狐狸崽子,而且還極有可能是一隻被拋棄的狐狸崽子的我,老狐狸準備拂袖走了,並且打算不帶走一片雲彩。

因為老狐狸從不認為他是一隻好狐狸,不會平白無故的救人,哪怕是他同族的崽子。這也間接的讓我明白了我是不可能去青丘的了,不能做一隻三好小狐狸,真是越想越哀傷。

不過據老狐狸說,那時他還是有點心軟的,忍不住回頭瞧了瞧我一下,突然才發覺這是一隻多麼奇特的小白狐,發著金光也是有趣,而且竟然一點也不害怕自己的處境,看他回身看去了,立刻就笑得咧嘴不見牙,澄清的眸子看著很是無辜,還伸出小短手,啊不,小短爪要抱抱,咿呀咿呀叫著,聲音軟軟的糯糯的甜甜的輕輕的。

於是,老狐狸那顆不存在的慈父心,突然就被打動了。

再於是,我便被他撿來養了。

由此也可見得,拋棄我的親爹親娘的斷後殺子之心是有多麼的濃重,把我放哪兒不好,偏生放那個孤僻荒涼處,還缺德的是個懸崖峭壁下,我真得感謝那些出來覓食的鳥兒沒有因為見著我發著光稀奇而來啄我。

不過,有一點倒是違亂天理的,因為按理說我怎麼也算是身負異彩出世,父母不欣喜若狂把我好生將養著而把我拋棄了也就罷了,這修煉如此之久,卻沒曆過一個雷劫化成人身,倒也算是個大奇事。

不過對於老狐狸的話,我不是全信的。

畢竟,一隻出生不久的狐狸崽子,笑得咧嘴不見牙,不是很正常嗎?

要是那時候我能有牙,我估摸著可能是變異的獠牙。

正尋思著,我也沒注意到四周環境天氣的變化,準備去給老狐狸偷隻雞開灶做晚飯,冷不丁的突然聽到老狐狸一聲大叫——

“臭丫頭!發什麼呆啊!快準備渡劫!”

我聽得愣了幾愣,半天才確信自己所聽到的,確實是個“劫”字。

未防一陣寒毛直束,天上雷聲滾滾接蹱而至,我緩慢抬頭,就見到天空不知何時已是墨色逼人,烏雲密布中,可見雷光電影,縱橫霹靂,壓迫感直襲來,讓我有種窒息感。

冷汗終於滑落下來。

這遲了幾百年的雷劫,來了,居然這麼突然。

就像是凡間的小姑娘一般,月信來得再慢,也終究是要來的,也終究是要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