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晚上十點鍾的時候,我和同事終於完成了任務。我本打算立即回家,但同事提議去吃宵夜,我也確實餓了,就跟著他們一起去。在路過一條街的時候,我無意間朝旁邊一條黑暗、狹窄的小巷望了一眼,竟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你男朋友?”韋雋神情專注地問,“他在那裏做什麼?”
餘凱琳緊緊咬住下嘴唇,接下來的回憶令她痛苦不堪。
“他……和一個染著一頭金發的濃妝豔抹的女人抱在一起,不顧周圍的環境有多麼糟糕,隻因那裏有一個垃圾桶可以作為遮擋,便和那女人不知廉恥地互相撫摸、擁吻。那女人裝著一身豔俗的衣服,腿上套著網狀的黑色連褲襪,腳下是品位低下的厚底高跟鞋……我一看就知道她是什麼角色。”
“你覺得她是妓女?”韋雋盯著她。“你認為你男朋友在跟妓女亂搞?”
餘凱琳苦笑一聲。“這還有什麼疑問嗎?事實擺在眼前,再明顯不過。”
“你當時有沒有走過去當場質問他?”
“沒有。他們靠在牆邊,他背對著我,我並沒有看到他的臉,隻是認出了他穿的衣服。我當時心中還殘留了一絲僥幸,希望這隻是一個和他有著相似背影的男人--我仍然幻想著這不是他。”
“那你是怎麼確定的呢?”
“我躲到一側,摸出手機,打他的電話。當聽到他的手機鈴聲從那陰暗的小巷傳出來時,我整個人如同掉進了冰窖,所有的精氣神也在刹那間灰飛煙滅了。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立刻掛斷了手機,帶著屈辱和憤怒一路哭著跑回了家。”
“後來呢,他回來後,是怎麼跟你解釋的?”
“他還有解釋的餘地嗎?他明白我看到了一切,撒謊和辯解已經失去了意義。他隻有跪在我麵前,說他隻是一時孤獨寂寞,才忍不住去沾染那種女人。他乞求我能原諒他的一時糊塗。”
“這麼說,他承認他找的是妓女?”
“是的。他說,正因為那是妓女,所以他對她們不會有絲毫的感情。他隻是肉身有些出軌,但內心卻是忠於我一個人的……”
“別相信他的鬼話!”韋雋突然咆哮起來,怒不可遏。“這些挨千刀的、卑鄙下流的臭男人!比陰溝裏的老鼠還要肮髒、下賤!他們不配得到任何同情,應該去死!下到地獄十八層去被惡鬼碎屍萬段!”
餘凱琳怔怔地望著突然暴怒的韋雋,不明白她為什麼反應竟會如此激烈。餘凱琳被她青筋暴露、麵目猙獰的模樣嚇得瞠目結舌,最後幾分酒勁全被嚇醒了。
“雋姐,你……怎麼了?”她小心地問道。
韋雋望著餘凱琳,仿佛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她調整著情緒,竭力使自己冷靜下來。“哦,沒什麼,隻是……你講的這些事,令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她說,仍喘著粗氣。
“難道,你也有過類似的經曆?”
“嗯……但我不想回憶了,也不想講出來。”她盯著地板說。
餘凱琳趕緊說:“沒關係,雋姐,我知道這些事情是非常令人心傷的。你不願講的話,就別去回想了,最好是忘了這些事。起碼……我就是這樣做的。”
韋雋扭頭望著她。“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離開他,搬到這裏來住的?”
“是的。”
“那他後來有沒有來找過你?”
“……來過,他厚顏無恥地說,不會放棄追求我,還希望我能回去繼續和他住在一起。但我告訴他,這不可能了。我對他已經死心了。”
“你真的對他死心了?”
餘凱琳短暫地遲疑了一兩秒。“是的。我覺得他既然會做出這種行為,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的,就像好了傷疤忘了痛一樣。而且這件事真的徹底改變了我對他的看法,我覺得他不論是身體還是內心都變得肮髒了。”
韋雋盯視著餘凱琳,微微點頭道:“你說得對,就該這樣。”
房間裏靜默了一陣。兩個女人都找不到說話的內容了。
為了化解沉悶氣氛,餘凱琳招呼韋雋:“雋姐,吃西瓜呀。”
“不吃了,我回去了。”韋雋站起來,望著杯盤狼藉的餐桌。“要不要我幫你收拾一下?”
“不用、不用。”餘凱琳擺著手說,“我自己來就好。”
“那好吧。”韋雋端起茶幾上裝西瓜皮的塑料盤。“垃圾我幫你帶出去丟一下,西瓜皮留在垃圾桶裏會招蒼蠅的。”
“那謝謝了,雋姐。”餘凱琳說。
韋雋端著塑料盤走到垃圾桶旁,用腳踩開桶蓋,正要把西瓜皮倒進去,忽然看到了垃圾桶裏的一樣東西,本來已經平和的臉色一下又沉了下來。
餘凱琳看到韋雋臉色驟變,一臉不悅,覺得有些奇怪。走過來問道,“怎麼了,雋姐?”同時朝垃圾桶裏望去。
啊--她心裏大呼一聲--天哪,垃圾桶裏留著幾個韋雋送來的油炸餅!那天孟曉雪倒掉後,自己就徹底忘記這件事了!
餘凱琳尷尬極了,局促地解釋道:“雋姐……真不好意思,油炸餅我本來覺得挺好吃的,但是有些太油膩了,我就……”
“沒什麼。”韋雋冷冷地說,“算我自作多情吧。”
餘凱琳麵紅耳赤。“不,雋姐,不是這樣的……”
韋雋把裝著西瓜皮的塑料盤遞給餘凱琳,然後蹲了下來,雙手竟伸進垃圾桶裏,把那幾個油炸餅撿了起來。
餘凱琳目瞪口呆地望著她,錯愕不已:“雋姐……你這是幹什麼?”
韋雋瞥了她一眼,陰沉地說:“沒什麼呀,你不吃,我就拿去喂狗。免得浪費了多可惜。”
這句冷冰冰的風涼話就像一根冰錐狠狠地紮進了餘凱琳的心。
韋雋招呼也不打一個,拿著那幾個油炸餅,拉開門出去了。
餘凱琳全身像癱軟了一樣,緩緩地順著牆邊滑了下去,神情呆滯地坐在地板上,一動不動。許久後,她用手捂住臉,嗚咽起來。
順著臉頰默默流淌下來的淚水裏,包含著她的寒心、後悔、歉疚和委屈。她怎麼也沒想到--本來一切都處理得還算好--自己小心謹慎才苦苦營造出來的和諧氣氛,卻在最後一刻煙消雲散了。她從沒體驗過如此強烈的挫敗感。
此刻,隻有日記本才是她最忠實可靠的朋友,它能包容和理解自己的所有苦衷。餘凱琳含著淚水,將自己心中的委屈和心酸記錄了下來。
收拾完餐具杯盤,她身心俱疲,隻想好好洗個熱水澡,然後上床休息。
餘凱琳站在熱氣騰騰的淋浴花灑下,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隔著一塊玻璃,一雙怨毒的眼睛正注視著自己。
這晚睡著後,她又聽到隔壁傳來了跑步聲。時間還是十一點半。
聲音比上次更大一些,表明她跑得很重。
餘凱琳驟然想起,上一次聽到跑步聲的那一天晚上,她拒絕了喝韋雋的茶;而這次,又發生了這樣的事……
難道,在屋內跑步意味著她在生氣?而這是否代表著什麼不好的事情?
餘凱琳忽然感到全身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