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叔喜歡我是因為我從來不理公司發生什麼事。
全寫字樓都是他的人個個都是心腹見到他幾乎沒鞋跟碰鞋跟發出響亮的啪一聲平舉右臂叫聲洪昌澤萬歲都是死士。
聽說他們有時開工開到半夜士氣高漲。父親去世後澤叔接管公司經過三年整頓把一切異己鏟除公司便成為這個局麵。
或許隻除了麥公。麥公今年六十二歲是老臣子很會做人據爹說他救過他故事詳情我沒聽過被人救不是體麵的事爹不提我不知道救了人常掛在嘴邊自然也不是好漢麥公是聰明人是以一向緘默所以他可以繼續在洪氏做下去直到今日。
父親說明隻要麥公喜歡他可以做到八十歲。如今他也沒有什麼權不過開重要會議時他總有一個位子澤叔算給他麵子。
公司上下的人對我很客氣但心內卻有偏見總是給我那種:他要不是有他叔叔早就敗家的眼色。
我在洪氏有一間大寫字間麵積布置同澤叔那間相仿也有兩個女秘書但是我不過是借那裏作為歇腳處一個聯絡站。
我對於證券一無所知亦無興趣學習看到他們每日如沒頭蒼蠅般撲足八小時深覺奇怪所以澤叔喜歡我因為我不是他的敵人我沒有資格。
其實我沒有外表那麼不食人間煙火。澤叔自然也知道這點。任何人被逼都會跳牆所以一直以來他把寡母與我看顧得周全。
母親說他這枚棋子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經下定。
澤叔是他同父異母的兄弟他與澤叔在早年始終不能如親兄弟般融洽。
有傳說父親並不姓洪祖母帶著三歲大的父親過來再嫁但祖父一直視父親如己出後來祖母去世祖父續弦生下澤叔。
傳說澤叔一直認為他才是真命天子。
如此說法父親與我都是混混。
這件事一直無法證實但我們兩家胸中芥蒂一直存在。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問麥公但老麥的嘴唇如鐵皮扳也扳不開來。
他說父親長得同祖父一個模子裏印出來隻不過先生子後成婚才會有謠言。
我看過照片他們的確像澤叔與我也像祖父驚人堅強的遺傳因子可惜影響不到我的誌向。
父親訓練我做生意我的興趣全在藝術澤叔不遺餘力支持我。
那時隻覺他是知音事無大小都與澤叔商量兩叔侄親得不得了要什麼他都給:成打的畫冊各式音樂會入場券暑假到歐洲的飛機票兼食宿
理科全部不及格成績單呈上去父親怪叫言語間用了許多成語包括虎父犬子之類幫我落台的還不就是澤叔。
母親一一看在眼中這就是澤叔的棋子。
一日深夜趁著父親在外應酬與我詳談。
母親是個美麗而的女人家居也打扮得如去飲宴。父親說的拖鞋隻可在浴室穿著出到客廳便要換絲襪高跟鞋。
我不是老父的愛徒成日涼鞋破褲父親曾把食指指到我鼻子來聲明這些尚可容忍但如果被他發現我吸毒就一腳踢我走。
對他來說幾乎香煙都是毒他是裏的毒委員之一。
我記得母親穿件麻紗旗袍袍角繡一朵朵翠綠小花她腕上戴著玉鐲中指上翡翠成鴿蛋大她問我是否衷心喜愛藝術。
我說是我懂得她的意思她怕我受澤叔的心思散掉。但我是真愛藝術。琴棋書畫都令我雀躍數理化全令我頭痛。
母親歎息同我說:澤叔是一頭吊睛白額虎要我小心真正有什麼事找麥公商量。
我並沒有把母親的話放在心上母親們老是大驚小怪亂拉警報直到父親病重怎麼說呢煙酒不來的人偏偏生肺癌。諷刺就在這裏。
澤叔在醫院裏當著咱們母子同父親說假使外頭有人的話不如趁現在一並叫了回來什麼都有照顧。
我呆住了轉頭看母親她的目光落在窗外她早知道了。
澤叔真厲害無形中幫了父親與外頭那個人的大忙而母親老式女人衣食住行不缺就不能要求過高畢竟她從來沒做過事靠自己的雙手賺過一毛錢編排調度也隻得由她的主人。
父親並無虧待她留下筆巨款。他知道我們母子對於黃金股票一竅不能最實惠是拿現金套利息。
母親與我避到英倫去足有三年。
畢業後我回來母親仍留那裏。
洪氏公司已屬於澤叔的勢力。不錯我仍是董事真的要激惱我大家顏麵無存但澤叔不會那樣做他一點把柄也不會落在別人手中他是一流的高手對我們關切備至。你不會相信連母親吃的燕窩都每個月叫專人捎去多厲害一點壞形都沒有。
實則上他絕對是壞人。
壞人要是如電影中的歹角斜著眼歪著嘴嗬嗬嗬的獰笑那還不算壞。
回到本市來第一樁事便是找世叔伯來談話。我聽了許多許多故事。
接著把麥公接出來在家吃老酒。
我同他說:澤叔騙我。
他不響。
把我當白癡做三套簿子一套自家看一套給稅局一套交予我母子。
他晃著酒杯仍不出聲。
通行都知道了。
麥公仍不發話我懷疑他老邁聽不清楚。
麥公救過我爹再救救我如何?
他淺嚐琥珀色的洋酒隔很久很久才說話。
他騙去的也不過是錢。
還不夠壞?
恭敏你此刻的存款也夠用三輩子的了最主要的是你不愛錢額外的錢對你來說毫無用途一雙白球鞋你便可穿一年才九十元。還有種荷花的塘泥總共一元八角一包你專愛不值錢的東西真幸運。
嘿這是什麼話蘇富比一拍賣印象派畫我就巴不得有謀財害命的本事。
我也記得你澤叔在七四年間自巴黎替你帶回一大批版畫現在都升值十倍八倍。
我語塞。
這間公寓誰替你置的?難得的是家私雜物都不叫你操心事事妥帖。還有公司寫字間連淋浴設備都為你準備好女秘書都清純可愛有藝術修養也對你很好。
假情假意。我悻悻說。
唉恭敏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他唏噓的說假得如洪昌澤真的都不如他。
麥公他吞沒我的錢。
老人家搖搖頭我同你打個譬喻。你把公司交我老麥我做得再好一年總共隻能替你賺一百萬全部雙手奉上也隻得一百萬。你澤叔在帳上蒙騙你多少沒人知道可是到你手的卻已有幾百萬。恭敏你給我做還是給他做?
我呆在那裏做不得聲。
除非你自己來那時恐怕倒蝕三百萬你不是這方麵的人才恭敏沒有人能夠做得比洪昌澤更好我把不該說的也說了實在是洪家的老臣不得不諫得罪得罪。
他向我作揖我連忙握住他的手。
麥公我該怎麼辦?
反不得激怒他索吞了你那份不如大智若愚由得他去他再能幹也要做得頭發白你沒有用反而坐地分贓反正提到證券你便頭痛。
這是沒有選擇中之選擇。
我為我的格所害不關澤叔事以我這種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脾氣來說對澤叔所作所為不聞不問由他替我生財最好不過。
我決定聽他的話。
澤叔對麥公也無瑕可擊不久才替他買了房子令他安枕無憂。什麼叫手段?這就是了麥公忠告我的同時亦報了澤叔的恩。
人同人的關係也不過這樣嚴格來說他們兩人都是人精利人利己。
我於是成為眾人眼中的三世祖這是一個反派角色從前民風較為淳樸人若不付出勞力而享福要為人看不起現在無所謂隻要閣下有辦法怎麼樣的生活方式都可以。
我不會做得太惡俗過度炫耀非我所喜我用輛簡單的日本房車穿深色西裝城內任何寶號的推銷員更比我一表人材挺拔英浚
我與澤叔原本是可以平安相處的。
但為著一個女人我倆的關係又尖銳起來。
女人永遠是為著女人。
我一向不知道澤叔在發妻之外還有別的女人也許我不想知道太多正等於我至今不想去見父親的那位女士以及女士所生的孩子。
她們有她們的天地楚河漢界互不侵犯。
但是那天她犯了天條從見不得光的冥界踏上來陽間。
那日天氣酷熱陰霾密布氣壓偏低一天的烏雲偶爾露一角碧青的天空是個睡覺的好日子因為天仿佛沒有亮。
我回公司為赴約會幾個朋友要我支持畫展待我看過作品便可決定。
在房間內我聽著音樂看著窗外對海的天空一陣陣閃亮雷雨風早已刮起雨灑下來豆大落在玻璃上急驟得如撒石子。
我在等人。
因此一有人敲門我便說:進來。
進來的並不是文藝青年而是她。
她穿一套非常怪異的衣裳絲的質地閃亮、露胸原來該晚上穿但此刻才早上十點鬆身、束腰十分不規矩但是我一看就喜歡這身裝束。
她有張鵝蛋臉細長眼睛的嘴唇不是傳統美女卻有她自己的味道身型很好長得很高很高往門框輕輕一倚風情萬種。
她說:你一定是恭敏。語氣非常熟絡像是自家人。
我是。我說你呢?
我姓陳。
陳小姐要喝什麼?
我已有飲料。
來找人?
洪昌澤。
他今早不在。
我知道今日洪太太生日他去選禮物。
你都清楚?
她坐下來。你知道我是誰?
不我不知道。
我是他的女朋友。。
我一呆馬上想:這樣不安分的女人不適合做女朋友太急於露麵太在乎身分澤叔要有麻煩了。
父親的女朋友從來沒有出現過公司是男人做事的地方聰明的女子應逛公司吃咖啡去不該在此處晃。
你不喜歡我?她問。
我微笑沒有意見。對於叔父的女朋友喜歡固然不對不喜歡更加不對。
你是位藝術家是不是?她輕快的問。
我遊手好閑什麼都不做。
多麼好。
你做什麼?我問。
猜。
你同時是精品店及花店的女主人。
她笑了是我們之中很多都開店自可可香奴兒開始有辦法的女人總獲得某方麵的資助開店不我厭惡這個行業。
那你做什麼呢不住旅行?
她清脆的笑。
她有自由的靈魂我喜歡她。
剛在這時澤叔推門而進。
他神情緊張額角冒汗我看在眼內有點詫異噫他看重她呢他從不為任何事起青筋他真重視她呢。
不過數秒鍾內他已恢複正常露出笑臉。
他說:你在這裏。
我剛向恭敏自我介紹說是你的女友。
澤叔真是老狐狸他說:可不是。
你為洪太太買了什麼?她捉弄他。
好一個澤叔馬上取出錦盒打開給我看。
女人都喜愛這些。他說。
我也沒有細看反正是珍珠瑪瑙。此類玩意兒母親有一抽屜但她不見得快活。反正不收白不收不過作為心理補償。
來我也有禮物給你。他拉起陳小姐的手跟我來。
一二三就把她搬過隔壁寫字樓。
同澤叔玩不是沒有好處他出手疏爽為人風趣樣子又不差隻是沒有真心。他對誰都沒真心反而不要緊。
我的文藝朋友因為天氣壞的緣故不來了。
這是幹藝術的人至大的缺點。太陽太好不想做事。沒有太陽提不起勁道做事。太雨懶出門天晴缺乏詩意。借口多多什麼都拖著十年八年後便推懷才不遇。
我不是不肯支持他們隻覺他們架子奇大向我籌錢還像給我麵子似受不了再約我就難了。
剛要回家澤叔過來。
他說:公司買了隻新遊艇幾時出海去由你主持下水禮。
我笑咦全部空氣調節然後坐艙內聽音樂搓麻將我不去。
你真是古怪。
我喜歡機帆船撲撲撲開出去在離島過夜數日不返。
好澤叔替你去弄。
我笑了這是他口頭禪我自幼聽成習慣他說得出絕對做得到。
你覺得陳鎖鎖怎麼樣?
誰?
陳鎖鎖。
噫怎麼會有人拿這個字來做名字。
可不是。他聳聳肩。
可是把你鎖住了。
他歎口氣心頭。
用到這種麻的字眼可見不簡單。
她很特別。
是澤叔說很有味道。
過了一會兒他尚沒有離開的意思。
他終於問:你不會透露給嬸母知道吧?
我詫異澤叔應當知道我為人我是發瘋和尚父親的事都不會告訴母親知。
這麼緊張他有得苦吃了。
她最近情緒不大穩定似欲故意張揚要你嬸嬸知道她的存在似的。
我微笑嬸嬸不會知道的她即使跑上去站嬸嬸麵前嬸嬸也照樣不知道。
媽媽與嬸嬸都有千年道行泰山崩於前不動於色她們做她們的洪太大野狐於她們何尤哉。
澤叔轉變話題最近有什麼活動?
很悶。
沒有女朋友當然悶。他打個哈哈。
我在樓下等車時傾盆大雨倒下來。
一把傘根本無濟於事褲子全濕鞋子冒泡。
途人詛咒天氣女孩子提起今年流行的長花裙尷尬地閃屋簷下。
在人簷下過焉得不低頭。
我仍然碰到了朋友。
在路上這個女孩子硬說我與她在巴芙見過麵她叫得出我的名字我不記得她她一直問我有沒有空去喝杯咖啡邀請得太努力做得太露骨嚇怕我。
我非常肯定的說我有急事要到銀行去。
她訕訕地站在雨下落不了台。
我踏上公司車走了連送她一程都沒有十分沒有風度。
我有經驗讓她上車她就不下車請她吃晚飯她巴不得連早餐也吃了走。
這類女子急於要證明自己很迫切的。
人一爭就不好看。急急要揚眉吐氣急著要掘金急著要報複急著出風頭急著找伴侶
當夜母親與我通話說要回來一趟辦些私
事。
她的聲音是平的什麼都不能使她失態這些年來我沒有見過比她更有涵養功夫的女人。
第二天一早澤叔差司機送上整箱的香檳每次他開派對叫酒時總順便照顧愛侄。
坐在家無聊出帆船會坐一進門便看到
她陳鎖鎖。
她不是與澤叔在一起男伴的麵孔很熟像是
一個歌星他的嘴幾乎碰到她的耳朵在那裏絮
語。
我坐下叫杯礦泉水。
奇怪從前卻沒碰到過她隻有一個可能她
的基地不是本市這次她故意在熱鬧地點出沒為
求整治澤叔使他弱小的心靈受創。
陳女士見到我三言兩語的支開那俊男移船
就勘拿著杯子到我桌上來。。
我微笑這麼早喝香擯?
她反問:這麼早吃龍蝦?
我又問:癢不癢?
什麼?
耳朵癢不癢?我學那俊男震動嘴皮無聲勝有聲。
她凝視我發覺我不是盞省油的燈。
我伸個懶腰嗬咱們洪家沒有好男人。
你會不會告訴洪昌澤?
你是想我說呢還是不想我說?
她不響。
你是想我說吧不不我不好管閑事。
你對你嬸嬸沒有這麼輕佻吧。
我嬸嬸是個規矩的女人我很尊重她。
你看低我。
我沒有那麼說過我禮貌的欠欠身我們也是朋友。
你是同情我?
陳小姐你也算得是天之驕子了何需人同情o
可想做洪昌澤的黑市壓力很大。
自然做打字員、工廠工人、小主婦的壓力更大甚至洪昌澤本人也不易做。
她見我不太友善便轉頭使一個眼色表示要離去。
那邊俊男已替她取了外套在等。
我怎麼這樣對一個女人?
母親抵埠時我看到她蒼白的麵孔就知道因由。多年來她的積鬱由陳鎖鎖這種女人的得誌所造成是以我對陳女士沒有好感。
母親堅持要住酒店澤叔不肯要她住進洪宅。他說洪宅一樣可以二十四小時貼身服務。但母親固執起來蠻可怕她踏上酒店派來接的車子就走澤叔十分尷尬。
待她休息完畢我們一起喝茶。
公司業務怎麼樣?
我不知道沒人告訴過我。
麥公也不同你說?
麥公也是他的人。
母親沉默過很久她問:你嬸嬸幫不幫你?’
她自身難保。’
母親點點頭這我也聽說了。’
‘‘她大概也不大見到澤叔。
我們都看得開有什麼辦法自古男人一得法便要換老婆洪氏總算是有本事養家的男人比他們次一等的別的本事沒有略有口飯吃照樣嫌身邊人千瘡百孔怎麼看怎麼不順眼非千方百計逼走老伴才甘心。
我不敢吭聲。
你見過你澤叔的新人2
我點點頭。
跟著也有三四年一直養在紐約最近回來同他攤牌很是個人才長得似環球小姐。
我問:要他娶她?
大約是。
陳女士終於沉不住氣。
人家四分之一世紀的夫妻早有默契要拆散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她年輕不懂得。
你嬸嬸說歡迎她來做洪夫人。
我揚起一道眉這大大出乎我意料。
律師都找好了專等洪氏去簽字這趟你澤叔大大丟臉。
埃我又弄不懂了那何故陳鎖鎖還到處招
搖?不困惑起來。
你嬸嬸比我強她說她看見我這個例子醒悟
到忍辱負重什麼好處也沒有。
我岔開話題免她動氣媽你要是想賣房子現在也是時候了。
你呢跟不跟我回去?
我再留一會兒。
母親凝視我良久說:你不是想同他鬥吧?
我即刻否認不是。
母親歎口氣沒有用的同洪昌澤鬥是沒有用的。
媽我不會與任何人比拚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長長歎口氣。
她是個的女人很不開心像所有不快活的人一樣她覺得敵人特多朋友特別遠運程比人壞麻煩不住來。
媽媽我安慰她你還有我。
你又不是女孩子。她說女孩與母親接近。
真的嗎我認識一個女友她忙得一年才回家三次。
我要走了。她說你自己當心必要時也讓洪昌澤知道你會反撲。
我捧著咖啡杯呆了很久反撲?我沒有能力
連麥公都不一定站在我這邊我不能有什麼作為
這件事想都不要去想它。
在停車場上我碰到澤叔的司機。
他一臉尷尬相我便知道他接的不是嬸嬸果然一個女子急步過來我幾乎不認得她。
陳鎖鎖把頭發剪成平頂毛茸茸的隻兩三公分長額前一撮略長燙成波浪垂在一隻眼睛上身上裹著件黑白兩色的沙籠裙。
這種打扮出奇地適合她整個人如一幅新派畫奇趣。
看到我她朝我點點頭。
她與我都猶疑不知好不好打招呼司機隻得僵立一旁等她發落。
她微笑人生何處不相逢。
我恭維她:轉了發型看上去隻有二十多歲。
她卻說:我本來隻二十七歲是洪昌澤把我映得老氣橫秋。
我略覺詫異她有感慨這倒是我所始料不及的我一直以為像那樣的女子隻要有人帶著吃喝玩樂坐飛機開遊艇可以隨時在時裝店或珠寶店內一擲千金便心滿意足。
她似有心事不想多說我們改天見。
再見。
司機鬆口氣把她載走。
回到辦公室撥了幾個重要電話約了幾個人無事忙了一輪下午打算去拍賣場看古董袋表。坐下便自覺空虛這種生活同母親與陳鎖鎖所過的日子有什麼不同?
更難受的是我是男人賦閑感覺上比她們更窩囊。
剛在無聊澤叔過來。
一見他的表情我又暗暗稱奇他臉色陰晴不定跌進沙發裏疲倦得不得了一隻手拿著疊照片另一隻手在臉上搓動。通常隻有極困惑的人才會有這個動作。
他不出聲我也不開口。搶先說話仿佛似故意討好他我不願意那樣做自卑作祟。
他把照片遞給我。
我取過一看相中人居然是我與陳鎖鎖。
我即時明白澤叔派人去盯牢他的女友隨時隨地拍照為證據。
我問心無愧當然不用避嫌但澤叔竟然會得淪落得出這種招數也就很可憐了。
他手中自然有更多此類照片掌握陳鎖鎖一舉一動我忽然同情這名女子。
鎖鎖格鎖住命運現在已經這般不堪正式嫁予洪昌澤更似籠中鳥。
我把相片還給澤叔。
你不讚成這麼做吧?
一萬個反對。
依你說該怎麼辦?
澤叔說笑怎麼會來問我。
不恭敏我要聽你的意見。他取出
的手帕拭汗。
竟然到了這種地步一點瀟灑都沒有。我的心
一動澤叔練的是金鍾罩功夫這可是他的練門
無意抖露出來。
你見過她?
我點頭碰見過兩次。
她同你說什麼?
說聲好寒喧幾句。
就這麼多?
見他緊張我打趣他你應當問私家偵探才
是。
他問:是不是同一個舞男型的男人在一
起?
沒有注意也許隻是普通朋友現在男生也
好打扮除了我我是特別邋遢別人看上去大概
都似舞男。
你不必替她說好話。澤叔頹然。
他大概要查清楚她的底才肯娶她偏偏她在這
種要緊關頭又不守行為看來這次黃金機會要泡
湯。
沒有呀隻是叫你別過慮。
真是貨!他忽然咬牙切齒的罵她。
我嚇一跳瞪著他。
澤叔再也不能控製他自己訴起苦來:你瞧瞧她同什麼人在一起有洪太太她不做一定要與我攤牌同我分手我原以為她不過要挾我誰知她來真的。
我很震驚她要離開你?
我一直以為她要逼他娶她太意外了。
你說是不是瘋了?一直以為她不甘做小現在讓她名正言順進門她還是不肯。
原來事情剛剛相反。
我淡淡的說:要走也隻得隨她走。
一直以來我也認為這是惟一的做法可是對於她不一樣我決不能放她走。
我心中暗暗好笑不放又如何又不能用鎖鎖住她那麼大一個人腳長在她身上她要變心澤叔怕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不相信他有膽做對她不利的事他今日的名利得來不易。
他不過在氣頭上。
要老狐狸如洪昌澤氣得這樣她的道行不淺。
我努力忍著笑恐怕雙眼出賣我隻敢看著窗外。
澤叔在接著的二十分鍾內如熱鍋上的螞蟻急躁不安搓手踱步。
跟著他同我說:我已決定離婚。
我表示惋惜。
你已經聽說了是不是?好事不出門我本事
沒你父親大連老妻都不要我了。
澤叔這次弄得焦頭爛額在我麵前使勁訴苦
反而覺得他也有可愛的一麵人總不會黑墨墨黑得
透頂總還有天良未泯的時刻。
我說:你不能放嬸嬸走。
怎麼求她?澤叔瞠目。
有幾種辦法看你是否還重視她。
重視當然重視她是我四個孩子的母親
玩笑開不得萬一她帶著贍養費胡亂去嫁個光棍
洪家顏麵何存。
雖然自私說得也對。
那隻得跪下來求寫悔過書同陳鎖鎖小姐
斷絕來往。
澤叔臉色灰敗說來說去他不肯放棄陳鎖
鎖。
當晚我把麥公抓出來吃宵夜。
一桌都是他喜愛的補品把匪夷所思的動植物
都拿來互燉在文火上熬十來二十個小時據說六
十歲老頭子吃下機能有希望同十六歲小夥子看齊
唉。
麥公極信這一套。
我說:孝敬您老舉筷舉筷。
他嗬嗬地笑恭敏一起來一起來。我不敢吃我怕。
待他補酒補品齊齊落肚我把話題拉到我感興
趣的方向。
我閑閑說:澤叔上得山多終遇虎。
他與陳小姐可是耙上了。
我勸他不可同嬸嬸分手。要套人話先要說
話給人聽。
什麼二十五年的夫妻也要分開?這不像洪
昌澤。
我也這麼說麥公這位陳小姐到底是怎麼
回事?
不清楚聽說一直住在紐約跟了他好幾
年如今吵回來要同他分手。
麥公一個女人對洪昌澤來說算是什
麼?
本來就不算什麼。麥公微笑。
漏洞在什麼地方?
麥公狡猾的反問:你說呢?
他愛上了她。
麥公轟然大笑差點連補品都噴出來。恭
敏你真幽默。
我沉默。
麥公歎口氣恭敏你澤叔最在乎什麼?
錢。與錢財有關。
是他有部分錢在她那裏。
我不相信何必放在她那裏?去瑞士開幾個
戶口神不知鬼不覺多麼妥當。
怎麼逃過你們的法眼運出去噯?帳簿上又
沒這筆數目有關部門查起虧空來要坐牢的。
烏雲散開我看到真相她有他貪汙的證據。
麥公算是待我不錯這些話都肯對我說。
恭敏你莫管閑事。
是。
真的聽進耳朵裏去了?
嗬原來與陳鎖鎖有這等糾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