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舜王朝,泰元九年,薊州一處荒涼的村落裏,傳來一陣沙啞哭聲,夾雜著大人的嗬斥。
“我不走,我娘睡著了……你放開我!”隻見三個大人拖著一個弱小的女孩,女孩拚命抱著床沿,床上一個麵色蒼白的女子,已經撒手人寰。“娘,娘……”小女孩滿臉的淚痕,那時她才四歲,剛剛記事的年齡。
不知哭了多久,她暈倒了。恍恍惚惚,她看到娘坐在一片花叢中,向她招手:“婼雲,來。”她記得娘親切的笑容,開心地奔過去,躺在娘的懷裏,是那麼的溫暖。可是,一轉眼,娘便倒在地上,呼吸困難,不知所措的她緊緊地抱著娘,生怕一鬆手,娘就變成小鳥飛走。“婼雲…如果…見到你爹,”重重的喘口氣,娘掙紮著說“不要恨他。告訴…他…,我想念……”帶著未說完的話,娘離開了人世,剩下弱小的她伏在娘身上大哭。
朦朦朧朧中,虛脫的她被人拖走。醒來是一個陌生的環境,十五六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亂蓬蓬的頭發,不合身的衣服,關在一間空蕩蕩的屋子裏,沒有床,沒有桌子,隻有幾條髒兮兮的棉被鋪在地上。稍大一些的女孩在纏線團,小的不懂事的就自己在一邊玩,有的哭著,有的呆呆的看著。透過高高的窗子,隻能看到藍藍的天,和綠綠的樹,聽不到外麵的聲音。每天會有人送一些餿了的飯菜進來,剛開始,她吃不慣,後來實在是太餓了,不得不和其他人一樣撲上去搶,可是弱小的她根本搶不過那些比她大的孩子,總是受欺負。過一段時間,稍大一些的孩子會被一個滿臉凶相的男子帶出去,再也沒回來。她們都很怕這個男的,因為他喝了酒會拿皮鞭一頓亂打,抽的每個人臉上、身上一道道血印。
一天婼雲正在纏線團,隻聽到門打開,那個男的帶著皮鞭進來,女孩們嚇得躲在角落擠作一團。門口還有兩個男的把守,上次有個女孩想從門口逃出去,可是被他們捉了回來,當著她們的麵,一陣拳打腳踢,不久,這個女孩就死了。男子掃視了一圈,拿皮鞭指著婼雲還有另外兩個女孩,“你,你,你們三個出來。”沒人敢動。“快出來,不然老子抽你們!”“啪”一道鞭子狠狠抽在地上,婼雲她們戰戰兢兢的走出來,男子從懷裏掏出繩子,將她們手捆住,牽著繩子走出門。
第一次來到屋子外麵,陽光有些刺眼,空氣中飄著塵土,小屋周圍還有一圈高牆。“上車!”男子對著她們吆喝。這是輛密閉的馬車,男子關上車門,坐在她們對麵。三雙眼睛惶恐地看著他。“看什麼看,再看我把你們眼睛挖出來喂狗。”嚇得三個女孩一陣哆嗦。馬車跑起來,搖搖晃晃,一路顛簸。
她們被帶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幹一些端茶倒水的活,看著姐姐們花枝招展,塗脂抹粉招呼絡繹不絕的客人。她也想過逃跑,可是每次都會被抓回來遭到一頓毒打。若幹年後,她才知道那裏叫做**。
遇到義父,是婼雲來到醉香院兩年後。那是一個初秋的晚上,剛剛下過雨。他穿著一襲藍衫,四十歲左右的樣子,手中提著一把劍,眉宇間透著豪氣。他沒有點花魁陪酒,隻是問了秦媽,這裏有沒有一個叫穆愢雨的女子,然後就有些失望地一個人坐下。婼雲上前為他斟酒,看著他落寞的眼神,婼雲覺的這個人好奇怪。他默不作聲地喝,她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站著。過了許久,他抬頭看到婼雲:“你多大了?”婼雲搖搖頭“我不知道自己多大”。“你父母呢?為什麼你會在這種地方?”問及父母,婼雲不由自主地留下淚,多少個不眠之夜,她一遍又一遍地思念娘親。她低頭啜泣著,沒有回答。盯著婼雲看了一會兒,隻聽得他喃喃自語:“你當初也和她一樣嗎?”不一會兒,他叫來秦媽,說著什麼。她靜靜站在一旁,聽到他要為她贖身。“跟我走吧。”那一刻,他寬厚的手掌伸向她,婼雲呆呆地望著,不知道未來將會怎樣,潛意識地拉住他的手,暖暖的,有力的,粗糙的手。婼雲默默跟著他出門。
他將婼雲抱上馬背,漂亮地翻身上馬,“駕!”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馬兒馱著他們奔向不知名的遠方。
他帶著婼雲來到一個樹林裏的木屋。周圍一片寂靜,月光像瀑布一樣傾瀉下來,她看到他的眼睛像此時月亮一樣明亮,目光如墨色天空一樣的幽深。
“你叫什麼?”在屋裏坐下,迎著月光,他問起她的身世。
“杜婼雲。”她的聲音細如蚊蚋。
“你還記得你家人嗎?”他盡量讓自己顯得柔和一些。
“我娘叫杜昕怡,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沒見過爹。”婼雲低頭看著腳,手指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