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各哲學派係都一致認為,女性是被排斥在友誼之外的。希臘人有一種淫亂的愛情被我們的習俗所唾棄。那種愛情不符合我們所要求的完美相稱的結合。因為他們習慣上情人間的年齡與地位必定相差懸殊,這種友誼式的愛情究竟為何物?為何人們不愛輕佻的年輕人,也不愛漂亮的老人?他們說,維納斯之子在情人心裏激起的對青春美少年的初次迷戀,僅僅是以身體的假象和漂亮的外表為基礎的,他們允許這種迷戀狂熱肆無忌憚地發展,就像毫無節製的欲望可能產生的那樣。對美少年的初次迷戀是不可能以精神為基礎的,精神戀愛隻不過正在誕生中,還沒有顯示出來。
如果一個心靈卑下的人愛上了一個美少年,那他追逐的手段就是財富、禮物、官位和一些廉價商品,這恰恰是柏拉圖哲學家們深惡痛絕的。如果一個人心靈高尚,他采用的手段也往往是高尚的,如:教人哲學,教人信仰宗教,遵守法律,獻身於國家。這些都是勇敢、審慎、公正的重要因素。
求愛者要盡可能地做到高貴優雅,這樣將容易被接受,尤其是如果他的身軀早已失去風采,隻有通過這種精神交往來建立更牢固更持久的關係。追求有了結果,被愛者便希望通過心靈美來構築一種精神的東西。被愛者作決定時,首先看重的是心靈美,其次才是軀體美,這和求愛者的標準正好相反。
柏拉圖派認為,精神結出的碩果,於公於私都有好處,而且這種精神的一致,是國家的力量之源,是公正與自由的主要維護者。
愛情是人們想要獲得友誼的嚐試。當有人以漂亮的外表吸引我們時,我們就想獲得他的友誼。對友誼的描述,我將更為公正:人隻有性格與年齡變得成熟與穩健時,才能對友誼作出完整的判斷。
人們通常所說的朋友之間的友誼,是指心靈相通的、機遇相連接的頻繁交往與親密關係。在我所謂的友誼中,不僅要心靈相互交融,還要交融到天衣無縫。如果有人問我為什麼喜愛他,我隻好這樣說:因為他,也因為我。
好像是命運的力量在促成我同拉博埃西的友誼。沒有謀麵時,聽到別人談論對方,我們就超越常理地相互產生好感,並開始相互尋覓。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在某次市政重大節日上,我們相遇了,真是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呀。從此,再也無人比我們更親近了。拉博埃西用拉丁語寫了一首出色的諷刺詩,後來發表了。在詩中,他對我們的友誼能如此神速地臻於完美的原因作了解釋。
我們相識時都已是成年人了,他比我大幾歲,我們的友誼起步較晚,已來日無多,因此就不能拖拖拉拉、按部就班、浪費時間,像一般人那樣小心謹慎,要經過長期的接觸。我們友誼是所有因素綜合而成的一種難以言表的東西。
它吸引了我的全部意誌,使我的意誌融入拉博埃西的意誌中。同時也吸引了拉博埃西的全部意誌,使他的意誌融入我的意誌中,彼此如魚得水,心心相印。我所說的融入是真切的,我們不再擁有任何自己的東西,彼此不分你我。
不能把平常的友誼同我所說的友誼混淆起來。我跟大家一樣,也經曆過那種一般的友誼,而且是最典型的。我勸大家不要混淆規則,對於普通友誼,走路時要緊握韁繩,如履薄冰,需要小心謹慎,才能防止隨時都可能發生的破裂。“愛他時就得想到有一天會恨他,恨他時得想到有一天會愛他。”
奇隆的這一箴言,就我所說的那種崇高友誼而言,是極其可惡的,但對於普通平常的友誼,卻是一帖良藥。
獲益與效勞能夠養育一般的友誼,可對於至高無上的友誼來說,這些是不值得一提的,因為我們的心靈已是水乳交融。必要時,我也會向朋友求助,但不論斯多葛派怎樣說,我們之間的友誼也不會因此加深,我也不會因求助成功而覺得快樂。
正因為這樣,朋友的結合才是真正完美的結合。他們再也感覺不到義務的存在,對那些會引起爭執與分歧的字眼,如利益、義務、感激、請求和感謝等,他們特別憎恨,並驅逐它們。
他們之間的一切願望、思想、看法、財產、女人、孩子、榮譽與生命——都是共同擁有的,他們步調一致,按照亞裏士多德的正確定義,是兩個軀體共同擁有一個靈魂,因而他們不可能把任何東西借給或贈予對方。
為使婚姻同這一神聖的友誼有些許假想的相似,立法者們禁止丈夫與妻子之間訂立贈予證書,想以此推斷,一切都屬於夫妻雙方,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分開。
在我講述的友誼中,如果一方能夠給予另一方利益,那麼接受利益的一方就是給予了朋友恩惠。因為雙方都想為對方做好事,這願望比做任何事更強烈。提供做好事機會的人就成了寬宏大量者,同意朋友對他做最想做的事,便是給予了朋友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