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丁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轉過身去又走了幾步便停了下來,許莫殤抬頭一看,原來是來到了一個稍大點的園子外麵。拿眼往裏一看,卻被那縱橫交錯的藤蔓遮住了視線,模模糊糊的隻是看到園子的涼亭裏麵此時正有幾個人影在晃動。
那家丁又轉過來,示意侍衛停下,對著許莫殤道:“你且在這裏等著,我去通秉一番。”
許莫殤自然不會有意見,任他獨自彎著腰走了進去。
不多時,許莫殤正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家丁卻又邁著小步子走了過來,示意後麵的那個侍衛退下,自己換了上去,又叮囑了一聲:“不可太過喧嘩,太傅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且不可支支吾吾的,更不要多說話。”
許莫殤知這是要見到正主了,心中一凜,自是點頭答應了。
精鋼製成的輪子碾壓在鵝卵石小道上,發出輕微的“轆轆”聲。隨著距離的加近,許莫殤眼中看到的事物也便越來越清晰。
四個紅瓦的拐角如振翅而起的飛鳥,向上勾勒出一個完美的弧線,瓦麵之上刻著華美而內斂的花紋,將四根暗紅色的支柱襯得渾然天成。
亭子的中央,一方低矮的石桌子之上,放著一個暗褐色的厚重茶案,茶案之上,一個瓷壺細長的口徑還在往外冒著白氣,而它旁邊的那個瓷碗卻早已涼透了,微微地反射著天上的日光。
一個儀態規矩的丫鬟一板一眼地搖著手中的蒲扇,在她的身旁,一張太師椅之上,正有蒼白頭發的人背對著許莫殤靜靜地坐著。
微風輕輕地吹著,人靜靜地坐著。
多麼孤傲的一個人!
許莫殤想著。
但隨即,他心中一動,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自己以前從未見過他,怎麼會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個想法?
不等他細細去想,卻已是被推到了那椅子的後麵,隻聽得身後那家丁低著聲音,恭恭敬敬地道:“老爺,許莫殤帶到了。”
聽得有聲音響起,那老者蒼白的腦袋似是動了一下,然後才對著旁邊的丫鬟一揮手遣退了下去,接著便伸出幹枯的雙手,搭在扶手之上,慢慢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而後又慢慢地將頭轉了過來。
一個枯黃、幹瘦但卻幹淨的麵容,帶著滿頭梳得一絲不亂的白發便是在第一時間映入了許莫殤的眼簾。
他看著坐在輪椅上的許莫殤,像是看透世事般的輕輕一笑,許莫殤隻覺得異常安心,卻又覺得一陣風從身旁帶過,連忙回頭一看,卻是太傅箭步如飛地經由他身邊,走入了身後的涼亭。
太傅身子筆直地坐在石桌子旁邊的石凳子上,嫻熟地撫平了搭在膝蓋上的青袍,像是一位喊著自己孫兒回家吃飯的爺爺,指著自己對麵的凳子,溫和得對著許莫殤道:“你到這裏來。”
許莫殤下意識地就要過去,卻又意識到自己現在坐在輪椅上,根本無法自由行走,然而他身後的家丁為他代勞了這件事情,直接便是將他推到了太傅的正對麵位置。
而後,那家丁又不等太傅揮手,便很有自知之明地施禮退了下去。
老者忽然微微皺眉,收回打量的目光。
許莫殤頓時便緊張起來,比那天見皇誥宗令白炎還緊張。
因為當今太傅第一句話是一句疑問句。
他看著許莫殤身上的衣服,有些不解地道:“你怎麼能穿林府仆人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