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想著當日榮太妃所站的位置,那是離佛堂門檻不遠的地方,她背後一丈處便是院內那棵水杉。我低頭在這附近細細察看,一直走至水杉樹下。此時,枝上的葉子大多已經枯黃且搖搖欲墜,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地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光點。涼風吹過,總有許多枯葉旋轉著從樹上飄落下來。一片枯葉恰巧落在了我的肩上,我拈起枯葉將它丟於地上。忽然,我瞥見這片枯葉的旁邊有什麼東西在閃閃發亮,比起陽光照射形成的光點頗有不同,我連忙蹲下拾起這個發光的東西,竟然是一枚烏金打造而成的花生仁大小的暗器。
我心裏豁然一亮,立時悟出當日太妃並非是中了什麼蠱毒才心痛,而是有高手用這枚暗器擊中了太妃的某個穴位,才令太妃突發心痛,造成了中蠱毒的假象。能將力道和時機拿捏的如此分毫不差,此人的武功和智謀都可見一斑。
這樣看來,這寺中隻怕也有皇後的內應,方才我發覺明淨大師內力深厚,莫非他就是當日使暗器之人?可是,明淨大師乃得道高僧,身為皇廟的主持,已是功成名就,他為何要聽命於皇後呢?他出家前是何身份?與皇後家有何淵源?
我心中的疑問層出不窮,隻能回宮後想辦法慢慢地抽絲剝繭了。
當日,蓮嬪巧妙地引出蠱咒之說,分明是事先跟皇後串通好的,而賢妃似乎也有份參與,皇後恐怕下了不小的手筆才讓這兩位美人幫她設下如此精妙的陷阱。她本以為這一次置我於死地已是十拿九穩,卻萬萬沒能料到小菊不顧自己的性命替我承擔了罪責,而我竟然又適時的懷了龍裔,徹底打亂了她的如意算盤。不然,此刻的我恐怕正在天牢裏等候宗人府的發落呢。
曹皇後,蓮嬪,賢妃,我薛鳳詩與你們無冤無仇,進宮後處處恭順忍讓,以禮相待,沒想到你們竟如此蛇蠍心腸,害死了我最親近的小菊,我絕不會讓小菊枉死,終有一日,我定要你們在小菊的靈前懺悔,用你們的鮮血告慰小菊的在天之靈。
我將那枚暗器塞入袖中,平靜地回到佛堂。那兩名小和尚盤坐在地上,麵向東方整齊的念誦著經文,香燭在香爐裏靜靜的燃燒著,燭淚順著燭台點點滑落,仿佛在為小菊哀歎。我強忍著悲痛,往香爐裏添了幾柱香。香燭燃盡後,我最後看了一眼這個令小菊命喪黃泉的地方,走出佛堂來到寺門外,乘轎回到了永安宮。
午膳時,龍飛匆匆來了一趟,他也為小菊的死唏噓不已。我沒有告訴他太多,隻是囑咐他除了把小菊的屍身和衣物送回揚州,另外再給她家人五百兩喪葬金。也不要告訴她家裏小菊是因何而死,隻說是得了急病,免得她家裏人傷心。
龍飛點頭應承,又安慰了我一番才離開。龍飛走後,我拿出那枚暗器端詳了良久,心裏暗暗思忖:皇後、賢妃和蓮嬪看來已暗結聯盟,密謀合力對付我,雖然我有皇上的寵愛護身,但畢竟勢單力薄,很多時候很多事情是難逃眾口鑠金之威力的,當務之急,我也必須找個合適的人與我聯手,對抗皇後一黨。不知為何,此時我心中閃現的卻是璿嬪的身影。
璿嬪的家世背景比起其餘幾人遜色很多,但以我對她的了解,這名女子心高氣傲,不是那種甘願與人同流合汙的人。她進宮的最大目的是出人頭地,好讓她的母親在娘家真正站穩腳跟,好讓她的繼父一家從此依附於她,對她刮目相看。而這一切,皇後卻未必會全部幫她實現。她畢竟是一後二妃之外品級最高的妃子,如果我能與她聯手,今後我在宮裏的力量會充實許多。
想到這裏我便讓如煙到永寧宮去請璿嬪來一趟。不一會兒,璿嬪的轎子便落在永安宮門口。她還是那副冷冷的表情,雪白的曳地長裙,毫無裝飾的發髻,不施粉黛卻仍能給人以驚豔的感覺。更令人稱奇的是,她居然獨自一人前來,連一名宮女也沒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