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桃花鉞詔頒玄奘 鑿天斧驚動心猿(1 / 2)

行者聽得宮中奏樂,即時飛進虎門,過了重樓疊院,走到一個雕青軒子:團團簇擁公卿,當中坐著天子。歇不多時,隻見新天子忽然失色,對眾官道:“朕昨日看《皇唐寶訓》,有一段雲:‘唐僧陳玄奘,妄以緇子惑我先王。門生弟子,盡是水簾石澗之流;錫杖檀盂,變為木柄金箍之具。四十年後,率其徒眾,犯我疆土。此大敵也。’又有一段雲:‘五百年前,有孫悟空者,曾反天宮,欲提玉帝而坐之階下,天命未絕,佛祖鎮之。’天且如此,而況於人乎!然而唐僧納為第一徒弟者,何也?欲以西方之遊,肇東南之伯;倚猿馬之威,壯鯨鯢之勢。朕看此書,有些害怕!令遣總戎大將趙成:望西方而去,斬了唐僧首級回來;當時又赦他徒眾,令其四散,自然無事。”

尚書仆射李曠出班奏道:“禿臣陳玄契,不可殺他,倒可用他;可用他殺他,不可用他人殺他。”既對,新天子叫將士在囊帥庫中取出飛蛟劍、吳王刀、碣石鉤、雷花戟、五雲寶雕、戊烏馬胄、銀魚甲、飛虎王帳幡、堯舜大旗,桃花鉞、。

九月斧、玻璃月鏡盔、飛魚紅金袍、斬魔晶線履。七星扇。

同著一幅黃縑詔書封上,飛送西天殺青掛印大將軍禦弟陳玄奘,詔曰:大將軍碧節之清,朱絲之直;昨青路諸侯,走馬宗國,競奏將軍雄武,使西方天下人魚結舌而海蜃無氣。草階華曆之代,闕見其人。朕之素慕,聽詞美良。轉目西山,悲哉而歎矣。今夫西賊星亟關檄日來。蓋天厭別離,而飛錫之歸期也。將軍何不躍素池而彈慧劍,褫墨緇而傾智襄?綠林如練,玄日無烽,然後朕以一尺素束將軍之馬首。此日雕戈銀甲,他時蟲帳蚊圖。若乃昆侖銅柱,難刊墮淚碑文;天壁金繩,誰賦歸來辭句?惟大將軍一思之,二思之!且夫朕之厭珊瑚號碧玉矢者,久矣。

叫宮中取出瓏琥節,同忖使者。使者得了聖旨,拿著瓏琥節,捧著欽賜印詔,飛馬出城。

行者大驚,又恐生出事來,連累師父,不敢做聲;登時趕上,飛一個“梅花落”,出了城門。現原身,望望使者,使者早已不見。行者越發苦恨,須臾悶倒。

卻說行者不曾辨得新唐真假,平空裏又見師父要做將軍,又驚又駭,又愁又悶;急跳身起來,去看師父下落。忽然聽得天上有人說話,慌忙仰麵看看,見四五百人持斧操斤,輪刀振臂,都在那裏鑿天。行者心中暗想:“他又不是值日功曹,麵貌又不是惡曜凶星,明明是下界平人,如何卻在這要幹這樣勾當?若是妖精變化感人,看他麵上又無惡氣。

思想起來,又不知是天生癢疥,要人搔背呢?不知是天生多骨,請個外科先生在此刮洗哩?不知是嫌天舊了,鑿去舊天,要換新天;還是天生帷障,鑿去假天,要見真天?不知是天河壅漲,在此下瀉呢?不知是重修靈霄殿,今日是黃道吉日,在此動工哩?不知還是天喜風流,教人千雕萬刻,鑿成錦繡畫圖?不知是玉帝思凡,鑿成一條禦路,要常常下來?不知天血是紅的,是白的?不知天皮是一層的,兩層的?不知鑿開天胸,見天有心,天無心呢?不知天心是偏的,是正的呢?不知是嫩天,是老天呢?不知是雄天,是雌天呢?不知是要鑿成倒掛天山,賽過地山哩?不知是鑿開天口,吞盡閻浮世界哩?就是這等,也不是下界平人有此力量;待我上前問問,便知明白。”

行者當時高叫鑿天的長官:“你是那一國王部下?為何幹此奇勾當?”那些人都放了刀斧,空中施禮道:“東南長老在上!我們一幹人,叫做‘踏空兒’,住在金鯉村中。二十年前有個遊方道土,傳下‘踏空’法兒,村中男女俱會書符說咒,駕鬥翔雲,因此就改金鯉村叫做踏空村,養的男女都叫‘踏空兒’,弄做無一處不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