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煙羅任由披肩落在肩上,渾身卻還是止不住的涼,流了那麼多的血,這身體的根本,是真的傷了吧?這麼熱的天氣裏,她還要披著披肩。
冷宮圈禁,那扇大門是出不了的,但好在冷宮裏有座不低的小山,爬到山頂,踮著腳尖眺望,往東望到金鑾殿,往北能往到皇帝住的地方和後宮,這是專門給被打入冷宮的女人們準備的,算是被圈在這裏最後的慰藉。
在阮煙羅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們站在這裏癡癡凝望,終於成瘋成癲。
阮煙羅站在小山山頂,能看到金鑾殿前熱門一片,金碧輝煌的燈光映紅了半個天空,風從那個方向吹來,把喜樂的聲音更清晰地帶入阮煙羅的耳中,阮煙羅看著,已經麻木的沒有感覺了。
夜色那麼好,阮煙羅站在那裏,想了許多許多事情,忽然間發現,她和南宮淩之間,從醉酒夜的初見,到一路風風雨雨的走過,原來已經過了這麼久。
每一次每一次,她迷路的時候,南宮淩就會從花樹之中出人意料地轉出來,一邊帶著促狹的笑,一邊牽著她的手,把她帶往正確的方向。
她已經習慣了依賴南宮淩,習慣了有他牽著手的時候,就不辯方向,不看前路,隻是輕鬆而雀躍地向前走。
金鑾殿燈火輝煌,更襯出冷宮的漆黑寒冷,阮煙羅站在暗夜裏遙望著遠遠的光明,心頭有個小人,像要哭出來。
阿淩,你不要我了嗎?我那麼容易迷路,撞了牆,轉了彎,以為終於找到自己的司南,可是阿淩,原來,這也不過是一個更大的迷障嗎?
重重的禮樂聲陡然高亢,阮煙羅身子忽然搖了幾下。
她讀過天曜的禮書,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郡主,我們回去吧,不要看了,不要再看了……”蘭月再也忍不住,嘶聲哭了起來。
淩王要拜堂了,和另一個女人拜堂,而郡主,卻隻能在這裏看著。
隻聞新人笑,哪曾見得舊人哭?
阮煙羅眼中積了滿滿的淚,卻始終不曾落下來,她像是風中最頑強的一枝花樹,就算花枝落盡,也不肯折腰現出一絲狼狽。
細細地聽著,辯著。
一重禮樂,天地為證。
二重禮樂,高堂賜福。
三重禮樂,夫妻……交拜!
三重禮樂,一重比一重高昂,亦一重比一重沉重,砸在阮煙羅的心間。
禮成了。
阿淩,我們的緣分,真的盡了。
“王妃,宮中之事,大多身不由己,看到的未必是真相,聽到的未必是真相,也許皇上有苦衷也說不定。”李俠悄無聲息地跟在他們後麵,看到阮煙羅傷心欲絕,終於忍不住出聲相勸。
“看到的不是真相,聽到的不是真相,也要那個看到的人,聽到的人,不信才行。”阮煙羅淒涼笑道:“隻要信了,無論是多大的謊言,都是真相。”
李俠還想再勸,阮煙羅卻無力地擺了擺手,說道:“好冷,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