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天底下沒有哪個女人是清醒的,感情這座陷阱裏,再聰明的女人也會迷失。吳世傑深深歎出一口氣,到現在他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司雪。
這時候他想起了樂文,如果樂文知道這一切,又會怎麼想?
跟鬧哄哄的吳水比起來,梅村的寧靜就有點世外桃源的味兒。茹雪梅已從失去丈夫的悲痛中走出,開始盡心盡力打理賓館事務。春天的某個日子裏,老胡重新又坐到了書桌前,這一次跟茹雪梅無關,茹雪梅已經習慣了老胡不寫作的日子,她甚至忘了老胡是個作家。她覺得不當作家的老胡更像老胡,細細琢磨起來,這男人還有點人情味,也有那麼一點點可愛。茹雪梅的心就是在那一天被感動的,當時她在樓上,依窗而立,腦子裏揮不去的,還是丈夫的影子,這影子盡管越發稀薄,卻也會冷不丁地捉住她,讓她悵想上一會兒。悵想中她將目光投向窗外,完全是無意識的,卻忽然觸到了老胡。老胡身著工作服,像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正在翻弄花園裏的泥土。茹雪梅靜靜地盯住老胡,望了好一陣子,才猛地記起,是到種花的季節了。今年的花園,將會是什麼樣子?想著想著,茹雪梅笑了,很愜意很舒心的笑,她沿著樓梯走下去,穿過門洞,來到院中。老胡並沒發現她,他身上冒著熱氣,陽光打在他黑紫的臉上,發出古銅的光芒。茹雪梅看見兩片白,那是從老胡的兩鬢間發出的,茹雪梅忽然有層傷感,覺得心的某個地方被弄痛了。無言地離開,這一天茹雪梅轉遍了吳水的美發用品店,回來時包裏多了幾樣東西。
愛情有時候來得很從容,根本不用你驚慌,仿佛多年未謀麵的老友,忽然地敲響你的門,你便知道,往後的日子,你不再孤單。老胡從未向茹雪梅表白什麼,其實也用不著表白,茹雪梅早已不是青春少女,知道愛情的降臨絕非在花前月下。一雙手朝你伸來,隻是為了攙扶你,女人的一生是離不開攙扶的,當然你可以拒絕,茹雪梅卻選擇了牽手,被人攙扶總是幸福的,至少你不用再摔跤。她略帶羞澀地伸出手,兩手相握中,梅村的氣息便充斥了溫暖的愛情的味兒。
一場細雨下過,老胡說:“我有了衝動,覺得又能寫東西了。”茹雪梅說:“賓館剛剛有了起色,你又要撒手不管了?”老胡說,“不可能,等我寫完,賓館的髒活累活兒還歸我。”茹雪梅說,“老盯著髒活累活,你眼裏還有沒別的?”老胡想了想,“有!”茹雪梅就笑了。
這一天賓館來了幾位陌生人,領頭的衝茹雪梅說:“把二樓騰出來,我們要辦案。”茹雪梅張了幾下嘴,沒敢把聲音發出來,晚上她跟老胡說:“味兒不大對勁呀,那些人挺神氣的,我看了都害怕。”
老胡說:“你又不是貪官,你怕什麼?”
司雪第一次被帶進梅村時,並不知道她的自由會消失在這裏。這一天的天很藍,萬裏無雲。上車前章惠還問:“要不要多帶幾件衣服?”司雪不解地問:“帶衣服做什麼?”她隻當是找她調查別人的事,可是一進去,就發現氣氛不對頭,身著製服的男子一臉正色地問:“你叫司雪?”司雪驚訝地說,“你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召我來做什麼?”
“請你嚴肅點,你現在是審查對象。”
省城的兩會終於落下帷幕,汪秘書長當選為副省長,盡管跟理想中的副書記還有一段距離,但對這個變化,他還是很滿意。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想把電話打到某個地方,卻忽然想起一句提醒。“對她的事,你最好不要過問,要相信清者自清,渾者自渾。”猶豫了很久,他將電話打給吳世傑:“原想著工程結束後,讓她跟你搭班子的,看來這事又成了一句空話。”這個時候的吳世傑正跟老婆吵架,老婆抱怨他丟魂落魄的,好像精氣神被人偷走了。吳世傑猛就把火泄到了老婆頭上,接完電話,他忽然問自己:“我這是咋了,為什麼非要跟老婆過不去?”
§§第十章 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