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號渡槽是由吳水二建承建的,項目部經理是孫安發的二舅子,民工們稱他吳百萬。司雪到達現場時,吳百萬不在,留守工地的是一個叫老蘇的材料員。整個工地人影稀落,司雪數了數,還不足15人。工地上死氣沉沉,民工們袖著手,三三兩兩蹲在太陽暖處,曬日頭。司雪問老蘇:“怎麼回事?”老蘇不解地盯了盯司雪,反問道:“你問的啥怎麼回事?”司雪忍住怒,說,“指揮部再三要求,今年開工日期要提前,怎麼到現在還沒動靜?”
“你要啥動靜?”老蘇興許不是成心激怒司雪,他可能真是不明白司雪的意思,司雪卻不能不發怒。
“我要啥動靜?我要你們精神飽滿,隊伍整齊,要把大會戰的氣氛營造出來。”
“這又不是唱戲,弄那些花裏胡哨的玩藝做啥子。”老蘇嘟嚷著,手一袖,往遠處去了。司雪跟章惠大眼瞪小眼,竟對這個老實巴交的莊稼人沒辦法。吭了半天,章惠問:“你們吳經理呢,他咋不在?”
“我哪個知道,人家做啥還跟我說?”老蘇看上去很委屈,興許他留在工地,也是件不得已的事。司雪想了想,放緩口氣跟老蘇說:“你去把吳經理找來,就說我們在工地等他。”老蘇遲疑著,半天不動彈,章惠看不過去,發了火,老蘇這才打發一個小工,騎著摩托去叫吳百萬了。
直等到天黑,吳百萬也沒出現,那個小工倒是回來的早,他說吳經理在牌桌上,這會兒下不來,等把牌打完,就來見領導。
司雪強忍著,不讓心中的火噴出來,章惠一邊看表,一邊不安地瞅著司雪。她知道吳百萬是在故意,當初往外發包工程,章惠堅決不同意讓吳水二建參與,這是一家出了名的賴皮公司,幾乎在吳水建的每一項工程,都要惹出這樣那樣的麻煩。但市委領導再三出麵,要指揮部一視同仁,給吳水的每家公司都照顧點活。二建的老總就是孫安發的二弟,也有人說二建也是孫安發的,他二弟隻不過掛個名。
晚上八點,司雪她們打算離去時,吳百萬來了,噴著一嘴酒氣,下車便嚷:“實在對不住呀,不知道大指揮親臨現場,失敬失敬。”
司雪這時候已經沒了火,她知道衝這些人發火是不管用的,必須想一個萬全之策,要不然,到時候拖了整個指揮部的後腿,她就是把自個變成個火球也不管用。
“我是來檢查工程進度的,你們打算啥時開工?”司雪冷靜地問。
“這個嘛,我們會按時,按時。放心,拖延不了的。”吳百萬邊說邊喝歎老蘇,罵他咋不給領導安排晚飯。司雪顯得很平靜:“那好,一周後我再過來,聽好了,一周。”說完,跟章惠交換了下眼神,兩人坐車離開。
一路無話,章惠預感到,司雪在動別的念頭了。
一周後,司雪帶上指揮部幾個部門的同誌,再次來到8號渡槽,眼前的景象令她哭笑不得。人倒是比上次多了十來個,渡槽上邊也掛了橫幅,但除了生活區有點兒熱鬧外,施工區幾乎看不出一點變化。司雪終於明白,有人想拿8號渡槽給她製造麻煩。吳百萬照舊不在,老蘇這次倒是積極,一口一個他們正在積極準備,一定要按期開工。
“吳百萬呢?”司雪一激動,竟也叫起了外號。
“他……他出去找錢了,領導應該知道,如今民工沒現錢不幹活,我們也難啊。”
司雪吸了一口氣,果然,他們是想借工程款故意拖後腿,所有外包工程都是按進度支付百分之六十的款,剩餘四十,工程完工後三年內付清,這在當時招標過程中講得很清楚,合同也簽得很明確,現在提出錢,等於就是要挾。
司雪讓章惠主持召開現場會,讓各部門談談看法,自己卻乘車先行一步,離開了工地。
現場會當然開不出什麼結果,不過誰的心裏都感到了壓力。眼下是一處慢全局慢,哪個環節一出問題,全局都會受製約。離指揮部確定的開閘日期隻剩一百二十天,時間已進入倒計時,8號渡槽再拖,一切都將成為泡影。
第二天,司雪突然做出一個令人震驚的決定:指揮部第四工程隊開進8號渡槽工地,全麵接管工程,跟吳水二建的合同立即中止,相關問題由吳水方麵跟指揮部共同成立清算組,進入工程結算程序。
“這,行得通麼?”章惠有點猶豫。
“行不通也得行,出了問題我負責!”
話完,司雪已帶上王隊長,往8號渡槽趕去。這一天,8號渡槽工地上演了一場惡戲,吳百萬決然沒想到司雪會來這一手,等意識到司雪已鐵了心要收回工程時,他的流氓性子上來了,衝手下民工喊:“打,誰敢擅自闖入工地,給我往死裏打!”
司雪冷冷地視住吳百萬,第一個走進鐵絲網圈住的工地。
隨後趕來的吳世傑還有吳水法院的同誌強行帶走了吳百萬,等孫安發二弟趕來時,王隊長他們已在渡槽另一邊搭起了工棚。
誰也沒想到,這一次孫安發表現得相當冷靜,幾天後,8號渡槽在法院的監督下順利移交到指揮部手中。
“知道他這次為啥沒較勁兒麼?”吳世傑問司雪。
司雪搖搖頭,事情的發展比她預想的順利,她也感到有點不大正常。
“有人急了,顧了頭顧不了腳。”吳世傑說。
司雪哦了一聲,看來,有關方麵真是要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