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同姓劉,又都兩個字,劉瑩便一直喚劉征叫哥。劉征也樂意有這麼個妹妹,認識不久便煞有介事的擔當起保護者的角色,有時喚她妹,有時喚她瑩子。每每劉瑩在樂文那兒受了委屈,他便陪著她在黃河邊傷心。樂文跟劉瑩徹底鬧翻後,他這樣安慰劉瑩:“算了妹妹,那個人我一開始便說過,靠不住,他是拿愛情當茶喝的人,一開始新鮮沁心,喝得讚不絕口,久了,便又想到另一種茶。”
“可我是人,不是茶。”劉瑩恨恨的。
“正因為你不是茶,你們才久不了。”
“誰說要跟他久了?”劉瑩跺著腳,突然地就把氣撒他身上。
黃河在他們麵前滾滾流過,一對對情人相偎在岸邊,空氣裏滿是這個年代特有的情欲味兒,可這兩個人,卻被情傷著。
劉瑩現在在一家晚報廣告部跑業務,以前那家商報待遇不錯,廣告部主任也不想讓她走,劉瑩嫌這工作是樂文找的,一天也不多留。人是跳了糟,客戶和業務還是原來樂文介紹的那些,既或拓展新業務,樂文的旗號還是照打不誤。房間布置得一塵不染,幾平米的屋子,收拾得卻井井有條。跟劉征那兒一比,女人的優勢就顯了出來。劉征見她有了電腦,驚訝地說:“你都鳥槍換炮了?”劉瑩說:“小意思,二手貨。”劉征說:“我現在連三手貨都用不起。”說完,心情無端地暗下來。
劉征做夢都想有一台電腦,這樣寫起東西就快,而且再也用不著為用一會兒電腦動上腦筋求麥源。
“怎麼,你現在還手寫啊?”劉瑩跟劉征有些日子沒見了,劉征的事兒她還真是不知。
“不手寫咋辦,還指望文學院給我配電腦?”劉征很是泄氣,電腦是他一塊心病,就跟專業作家一樣,是他目前最大的兩個心理障礙。
“怪不得發稿那麼慢,現在誰還看手寫稿?我們報社全都自動化了,紙質稿很少看。”劉瑩不說還好,一說,劉征心裏的五味瓶就翻了,雙手撫鍵盤上,半天不說一句話。
“要不,這台你拿去?反正我也用得不多。”見劉征難過,劉瑩忽然說。
“別別別,瑩子,你可別嚇我。”
“誰嚇你了,我說的是真。”劉瑩當下就要往下拿線,驚得劉征一把摁住她的手:“瑩子,你要這樣,我就走,再也不來你這兒。”片刻後,又說:“我劉征是沒本事,窩囊,可也不能讓你救濟啊。”
“我咋了,我的錢不幹淨,還是你也跟他一樣,嫌我是鄉下來的,沒檔次?”
“瑩子,你亂說個啥?”劉征鬆開手,猛就覺自己是那樣的沒用,那樣的不配活在這世上。
其實這個想法,也不是突然間才有。陽光的每一個日夜,他都被這想法折磨著,摧殘著。活到今天,他還是頭一次出入那樣豪華的酒店,那樣神秘而又奢侈的夜總會。難怪他寫的小說,編輯總說離生活太遠,尤其寫官場寫企業家寫墮落的地方,編輯笑他是按自己的臆想去杜撰生活。陽光一行,終於讓他懂得,他豈止是在杜撰,簡直就是拿小學生的眼光來評判這個世界。
劉瑩生了一會氣,兀自一笑,知道是冤枉了劉征,忙陪著小心說:“不要也好,過兩天有家電腦公司給我提成,索性弄台新的給你。”
三天後,劉瑩真就弄來一台電腦,全新的,款式和配置都是目前市場上一流,價錢自然不菲。劉征愕得說不出話,劉瑩像是無所謂,一邊笑熒熒望著劉征,一邊略帶幾分誇張地說:“這下你可要出作品了,再出不了作品,看你怎麼說。”
“瑩子,這?”劉征張口結舌,看得出他對此事是多麼的恐慌。
“啥也別說,就當妹妹支持你。”
正說著,樂文忽然走了進來。樂文這天也是來文學院走走,順便看看有沒有信件。他在傳達室看到劉征一封信,北京一家雜誌社寄來的,就想劉征又有小說被采用,趕過來給他通知。沒想正撞上這一幕。
樂文極為尷尬,自打跟劉瑩鬧翻,他們就沒再見過麵,原想自己是徹底把這鄉下姑娘給忘了,這一見,心裏竟忽悠忽悠的,更怕劉瑩當著劉征說出什麼過激話,擱下信就想走。劉瑩卻喊:“樂文你站住。”
“有事?”樂文的聲音發怵,心想完了,劉瑩一定不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