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順故作鎮定道:“嚕嗦了半天,也盡隻是異想天開。盛統製,在下倒要問你最緊要的了,說人是在下殺的……究竟以何為憑?”
盛尊武道:“這句話問得好啊。”他不緊不慢地在眾人圍成的圈子中來回踱步,說道:“本來按官場陋習,僅以對應屍身上的血印,你其中一隻拇指指甲內必殘留有些微血跡,便可給你安上罪名,提你回衙。”穆順聽到此處,趕忙將手背到身後。
但聽盛尊武道:“可盛某寧肯費番功夫讓你心服,自承其事。你蓋是因首回殺人,心中慌張,斬擊得手之時卻再沒留意傍的。正如你所說,令師弟的功夫不濟,但也非泛泛,他偏偏便在倒下失卻意識之前一把抓去了你腰間的別扣,至今持在右手之中。這別扣是潞州鄭家門獨有,入室弟子人各一枚,失不再補,而一旦丟失便等於自行退出,與門派再無幹連。其上更鐫有每名弟子的名姓諢號。”盛尊武說著,衙役在傍使勁掰開屍身緊緊握持早已僵硬的右手,果然有一枚鐫有穆順之名的別扣。看來,盛尊武方才再行勘驗屍身,即有此得。
盛尊武道:“我為使你掉以輕心,多露破綻,發見之後並未驚動眾人。一般而言,人死之後,身子在兩刻鍾到半個時辰之間方起始僵化,其間你全然有機會自死者處拿掉這枚別扣,隨意丟在什麼處所教人發見不了或是幹脆別回自己腰間裝作何事也無。可你又鑄下了足以葬送你的大錯,偏生驚慌之下沒有發見,卻去想那些勞而無功的可笑伎倆。有一個時辰的充裕空閑,死者屍身早已僵硬,若再掰動他手掌,會顯得極不自然。於那枚別扣你有何話說,為何平白無故到了死者手中,你總不會冤枉我們官差放的那件物事來嫁禍你,或是你將那極為重要的物事贈與了死者吧?”
話到此處,穆順第一回垂下了頭,眾人也明白此案終於了結了。
院中靜了一陣,穆順忽又發話道:“你說的大都不錯,隻有一處沒有料準。我與姓侯的在房中確曾爭吵開來,我忍怒讓他一步,之後方提議在房中拆招習練。他以為我怕了他,失了戒心,更易讓我得手。說起來這姓侯的別無長處,隻不過善於逢迎,取悅師長罷了。在門中,他一向瞧不起傍人,且一日橫似一日,到最後連我這個常自幫忙照拂他的師兄也瞧不起了。這日午間,他又支使起我來,言談中總揭同門瘡疤,卻不瞧瞧自己那醜惡嘴臉。我實在忍這敗類不住了,遂起意殺了他。哈哈,早知如此,我便等到離了客店,趕路時於荒郊野外不露痕跡地殺掉他,也免了栽於你們這些鷹犬之手。本來師尊教我二人出來曆練,就說到隻有一人能回來承繼他衣缽,餘下的那人也不需反來了,我也算是稍解師尊之憂啊,啊哈哈哈!”
衙役即上前左右侍候,將他押走了。
皇甫鐵匠正要說話,盛尊武搶在頭裏朗聲道:“其一,別要以為,在野外無人之處行凶你便無事了。盡處雖是紛亂江湖,其後更有無情王法,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即便你逃到天涯海角,也終有歸案一日!其二,你似乎錯會了令師尊之意,他正是信任你,要看看你能否忍辱負重,挑起大梁,這下任掌門之位可說正是為你而設。姓侯的不過陪襯,試煉你的陪襯,看你處此逆境能否適當處之。不過看來,你片刻的魯莽似乎令所有人都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