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妮,你就當這是自己家。今年春節謝伯伯嫌家裏冷清,非要請你來一塊兒熱鬧熱鬧,你就當給伯伯個麵子。”謝詠臻過去一直習慣了痞性油滑沒個正形的相處模式,如今給事情逼著,非得扮演起慈祥可親的長者形象,說起來還真不是一般二般的生疏別扭,各種不自在:“想吃啥好吃的,跟你陳阿姨講,她做菜可好吃了——”
“我媽也不要我了?”看得出小女孩想哭,眼圈都紅了,隻是她硬忍著。小小年紀已經懂事的明白了,自己再沒有任性的權利了。
“胡說什麼呢。”男人伸出蒲扇大的手掌,憐惜的輕摸摸女孩的腦袋:“你媽媽那邊早就定好了去海南的行程,她倒是想帶你一塊兒的,可是旅行社那邊臨時加不了名額。春節這段時間,飛機票老緊張了。妮妮你別胡思亂想,等你媽媽回來就會到伯伯家來接你。”
妮妮很瘦,八歲的孩子要比同齡人矮一些,眉眼間帶著怯怯的戒備,是隨時打算縮進窩裏的小兔子,哪怕現實逼著她迅速的成長。
“伯伯,我爸被警察槍斃了嗎?”
謝詠臻嚇一跳,完全是下意識的駁斥:“你聽誰說的?伯伯不是告訴你了嗎?爸爸觸犯了法律,要好好改造。警察把他送去很遠的地方……”
“很遠的天堂嗎?”天氣幹冷,妮妮的嘴唇起了皮:“不對,應該是地獄。”
謝詠臻很不安,他不太懂現在的孩子為什麼一副早熟的樣子,什麼都懵懂的知道一點又不徹底的明白,解釋無能,欺騙更是不易。
“爸爸把顧老師殺了,雖然那天他讓補習班的老師把我帶走了,我沒看見。伯伯,我爸爸是壞人嗎?”有眼淚星點的閃爍,小女孩倔強的噙著淚,不肯讓它掉下來:“我聽到有人說,爸爸是殺人狂魔,活該被警察槍斃,死了下地獄。伯伯,我爸爸是壞人嗎?他對我那麼好……”
說到後麵這一句,小女孩已經哽咽的語不成句了。
陳瑤心疼的一把抱住妮妮,眼淚簌簌的落下。
坐在一邊玩積木的停停立刻警覺的抬起頭,伸手向著陳瑤的方向:“媽媽,媽媽抱……”
“爸爸不是壞人,爸爸隻是一時衝動用錯了方法。妮妮是個懂事的好孩子,等你長大,你會明白是非曲直,會用自己的價值觀去重新審視這個社會。”陳瑤順著妮妮柔順的頭發,喉嚨哽的發疼:“爸爸很愛妮妮,不管別人怎麼看待他……這就是事實。”
看著側身蜷縮成一團的女孩,陳瑤幫她掖了掖被子,輕手輕腳的關了燈帶上門。
“妮妮睡了?”謝詠臻在客廳看電視,怕吵到兩個孩子睡覺,電視機的音量被調到了最小,幾乎聽不到,熱熱鬧鬧的畫麵就像是出啞劇,演繹著人間喜慶團圓的盛況。
“剛睡著。”陳瑤走去坐到他身邊:“停停沒踢被子吧?”
“沒有,我才看過。”就是這麼樸實甚至有些乏味的對話,卻是生活最真切頻繁的寫照:“房間開著空調,不礙事。”
大年夜,闔家團聚的好日子,生活裏卻是令人無奈的悲歡離合。
“妮妮她媽不要她?”陳瑤剝了個桔子遞給男人:“畢竟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怎麼就這麼狠心?”
謝詠臻想起昨天類似於談判的畫麵,那股氣到腦仁生疼的感覺依稀再度冒出來,挾帶著憤怒和不解:“我操,真沒見過這樣當媽的!”
“你小點聲。”陳瑤扯了他一把:“別把妮妮吵醒了。”
很鬱悶的歎口氣,謝詠臻誠實的闡述了結果:“那個女人說現在的家庭很好,她男人和公婆沒法接受妮妮。所以她重新幫妮妮聯係了一所寄宿學校,在南邊快出A市的地界,叫什麼英才學院,還說這樣對所有人都最好。”
“我聽說過英才,算是一所貴族學校。”陳瑤若有所思的:“妮妮她媽後嫁的這家很有錢?”
“不知道,沒打聽過。不過看她那樣,應該是過得挺滋潤。”說起這個謝詠臻更生氣,就差拍桌子了:“有錢了不起嗎?自己過得快活就不管親生骨肉了?什麼狗屁貴族學校,能比一家子住在一塊兒更好嗎?要我說,她就是不想要妮妮,怕影響她現在的生活。”
陳瑤比他要客觀冷靜一些:“不管她怎麼想,她畢竟是妮妮的媽媽,是實際意義上的法定監護人,你罵的再痛快,也改變不了什麼。而且你也不能一直瞞著妮妮……”
“陳瑤我想跟你商量個事兒。”謝詠臻有點吞吐。
“你別做那種又傻又不現實的事兒。”陳瑤完全猜得到他要說什麼:“我不反對你照顧妮妮,可是就算方鋼不在了,人家的媽媽還在,你想爭奪撫養權監護權什麼的,根本不可能。”
“我不搶我也不爭。”謝詠臻倒是痛快的承認了:“她媽既然不管,老子這個當大伯的管!我想把妮妮就近轉到我們這邊的小學來,以後吃住跟我們在一起,至於那些見鬼的什麼權,我連想都不想,我隻想給丫頭個家。以後有停停的就有妮妮一份,我就當她是我大女兒樣的養著,你看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