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詔王昶等三道擊吳。十二月,王昶攻南郡,丘儉向武昌,胡遵、諸葛誕率眾七萬攻東興。甲寅,吳太傅恪將兵四萬,晨夜兼行,救東興。胡遵等敕諸軍作浮橋緊渡,陳於堤上,分兵攻兩城;城在高峻,不可卒拔。諸葛恪(2 / 3)

滕胤對諸葛恪說:“您接受象伊尹、霍光那樣的輔佐君王重托,在內則安定我們的朝廷,出外則摧敗強大的敵人,名聲震攝海內,天下之人無不震動,萬眾之心,是希望蒙受您的恩德而休養生息。如今在繁重的勞役之後,又興兵出征,人民疲憊精力不足,而且遠方的敵人也有了防備。如果城池不能攻破,掠奪地盤也沒有收獲,就會使前功盡棄而招致後來的責備。因此不如先按兵不動休養軍隊,然後伺察敵人的漏洞再發兵行動。而且興兵打仗是件大事,隻有依靠眾人才能成功,眾人如果不願打仗,您獨自一人能安然處之嗎?”諸葛恪說:“眾人說不可出兵,都未見有什麼具體的計劃打算,隻是心懷苟且偷安的思想;而你又認為他們是對的,我還有什麼指望?因曹芳昏庸無能,而使政權落入私家,魏國的臣民本來已經產生離異之心。如今我憑借國家的資財,依仗上次戰爭勝利的威勢,那麼將無往而不勝。”三月,諸葛恪發州郡之兵二十萬人再次進犯魏國,任命滕胤為都下督,總管留守事宜。

[6]夏,四月,大赦。

[6]夏季,四月,實行大赦。

[7]漢薑維自以練西方風俗,兼負其才武,欲誘諸羌、胡以為羽翼,謂自隴以西,可斷而有。每欲興軍大舉,費常裁製不從,與其兵不過萬人,曰:“吾等不如丞相亦已遠矣;聖相猶不能定中夏,況吾等乎!不如且保國治民,謹守社稷,如其功業,以俟能者,無為希冀徼幸,決成敗於一舉;若不如誌,悔之無及。”及死,維得行其誌,及將數萬人出石營,圍狄道。

[7]蜀將薑維自以為詳熟西部風俗,再加上對自己的才華武略頗為自負,所以總想誘使各個羌、胡的部族成為自己的羽翼,他認為從隴地往西,都可以斷為己有。每次他想要興兵大舉進攻,費就常常加以阻止,不聽從他的主張,調給他的兵力也不足一萬人。費說:“我們這些人比諸葛丞相差得遠了。丞相尚且不能平定中原,更何況我們呢?所以我們不如先保國治民,謹守住自己的國土,至於建功立業擴大疆土,那就要等待有才能的人去幹了。我們不要寄希望於僥幸,把成敗係於一舉,如果不能如願以償,後悔就來不及了。”等到費死後,薑維才得以實行他的計劃,率兵將數萬人越過石營,圍攻狄道縣。

[8]吳諸葛恪入寇淮南,驅略民人。諸將或謂恪曰:“今引軍深入,疆場之民,必相率遠遁,恐兵勞而功少;不如止圍新城,新城困,救必至,至而圖之,乃可大獲。”恪從其計,五月,還軍圍新城。

[8]吳國的諸葛恪進犯淮南,驅殺掠奪百姓。將領中有人對諸葛恪說:“如今率兵深入敵境,境內的百姓必然都一起遠遠地逃離了,恐怕我們的兵士費盡辛勞而功效甚少,不如僅圍困新城,新城被困,必然會有救兵來,等救兵一到,再與他們交戰,就可以大獲全勝。”諸葛恪采納了這個計策,五月,撤回軍隊圍困新城。

詔太尉司馬孚督軍二十萬往赴之。大將軍師問於虞鬆曰:“今東西有事,二方皆急,而諸將意沮,若之何?”鬆曰:“昔周亞夫堅壁昌邑而吳、楚自敗,事有似弱而強,不可不察也。今恪悉其銳眾,足以肆暴,而坐守新城,欲以致一戰耳。若攻城不拔,請戰不可,師老眾疲,勢將自走,諸將之不徑進,乃公之利也。薑維有重兵而縣軍應恪,投食我麥,非深根之寇也。且謂我並力於東,西方必虛,是以徑進。今若使關中諸軍倍道急赴,出其不意,殆將走矣。”師曰:“善1乃使郭淮、陳泰悉關中之眾,解狄道之圍;敕丘儉按兵自守,以新城委吳。陳泰進至洛門,薑維糧盡,退還。

詔命太尉司馬孚率軍二十萬人奔赴戰常大將軍司馬師詢問虞鬆說:“如今東西都有戰事,兩個地方都很緊急,但諸位將領卻意誌沮喪,應該怎麼辦?”虞鬆說:“從前西漢周亞夫堅守昌邑而吳、楚之軍不戰自敗,有些事情看似弱而實際強,所以不能不詳察。如今諸葛恪帶來他全部的精銳部隊,足以肆意逞強施暴,但他卻坐等在新城,想要招來魏軍與他一戰。如果他不能攻破城池,請戰也無人理睬,軍隊就會士氣低落疲勞不堪,勢必將自動撤退,諸位將領的不願徑直進擊,對您反而是有利的。薑維握有重兵,但卻是深入我境的孤軍與諸葛恪遙相呼應,他們沒有運糧部隊,隻以我們境內的麥子為食,不是能堅持長久作戰的軍隊。而且他認為我們全力投入東方的戰鬥,西方必定空虛,所以徑直深入我方境內。現在如果令關中各軍日夜兼程快速奔赴前線,出其不意地攻打薑維,他大概就要撤走了。”司馬師說:“好1於是命令郭淮、陳泰率領關中全部軍隊,去解救狄道的圍困;命令丘儉按兵不動堅守營地,而把新城交給吳國去圍攻。陳泰行軍至洛門,薑維糧盡,隻好撤退。

揚州牙門將涿郡張特守新城,吳人攻之連月,城中兵合三千人,疾病戰死者過半,而恪起土山急攻,城將陷,不可護。特乃謂吳人曰:“今我無心複戰也。然魏法,被攻過百日而救不至者,雖降,家不坐;自受敵以來,已九十餘日矣,此城中本有四千餘人,戰死者已過半,城雖陷,尚有半人不欲降,我當還為相語,條別善惡,明日早送名,且以我印綬去為信。”乃投其印綬與之。吳人聽其辭而不取印綬。特乃投夜徹諸屋材柵,補其缺為二重,明日,謂吳人曰:“我但有鬥死耳1吳人大怒,進攻之,不能拔。

揚州牙門將涿郡人張特守衛新城,吳國人連月攻打,城中兵士共三千人,疾病戰死者超過了一半,而諸葛恪又堆起了土山猛烈進攻,新城將要失陷,不能再守護了。於是張特對吳國人說:“現在我已經無心再戰了。但魏國法律規定,被圍攻超過百日而救兵仍然未至者,雖然投降,其家屬也不治罪;我自受圍攻以來,已經九十多天了,這城中本來有四千餘人,戰死者已超過一半,城雖然失陷,但還有一半人不願投降,我要回去勸說他們,逐一辯別好壞,明天一早送名單過來,請先把我的印綬拿去當做信物。”隨即把他的印綬扔給了吳人。吳人聽信了他的話而沒要他的印綬。於是張特連夜拆除城內房屋的木材,修補加固城牆缺口成為雙重防護,第二天,對吳人說:“我隻有戰鬥而死,決不投降1吳人憤怒已極,加緊攻城,但卻不能攻克。

會大暑,吳士疲勞,飲水,泄下、流腫,病者太半,死傷塗地。諸營吏日白病者多,恪以為詐,欲斬之,自是莫敢言。恪內惟失計,而恥城不下,忿形於色。將軍朱異以軍事迕恪,恪立奪其兵,斥還建業。都尉蔡林數陳軍計,恪不能用,策馬來奔。諸將伺知吳兵已疲,乃進救兵。秋,七月,恪引軍去,士卒傷病,流曳道路,或頓仆坑壑,或見略獲,存亡哀痛,大小嗟呼。而恪晏然自若,出住江渚一月,圖起田丁潯陽;詔召相銜,徐乃旋師。由是眾庶失望,怨興矣。

當時天氣十分炎熱,吳國士兵疲勞不堪,飲用了不潔淨的水,造成了腹瀉、浮腫病流行,生病者過半,死傷之人滿地都是。各兵營的官吏每天都報告生病者太多,諸葛恪認為他們謊報,要殺掉他們,從此沒有人再敢說了。諸葛恪心中沒有良策,又恥於攻城不下,所以忿恨之情常流露於外表。將軍朱異在軍事上與諸葛恪發生抵觸,諸葛恪就立刻奪去他的兵權,驅逐他回建業。都尉蔡林多次提出軍事計策,諸葛恪都不采納,結果蔡林騎馬逃走投降魏國。魏國將領伺察了解到吳國兵士已疲憊不堪,於是發出救兵。秋季,七月,諸葛恪率軍退卻,那些受傷生病的士卒流落在道路上,艱難地互相扶持著行走,有的人困頓地倒斃於溝中,有的人則被俘獲,全軍上下沉浸在哀痛悲歎之中。但諸葛恪卻安然自若,外出在江中小洲上住了一月,還計劃在潯陽地區開發田地,召他回去的詔書接連不斷,他才慢慢地返回。從此他在群臣百姓中失去威望,人們對他的怨恨之言也越來越多。

汝南太守鄧艾言於司馬師曰:“孫權已沒,大臣未附,吳名宗大族皆有部曲,阻兵仗勢,足以違命。諸葛恪新秉國政,而內無其主,不念撫恤上下以立根基,競於外事,虛用其民,悉國之眾,頓於堅城,死者萬數,載禍而歸,此恪獲罪之日也。昔子胥、吳起、商鞅、樂毅皆見任時君,主沒猶敗,況恪才非四賢,而不慮大患,其亡可待也。”

汝南太守鄧艾對司馬師說:“孫權已經死了,大臣們尚未順從新朝廷,吳國的名宗大族都有自己的部曲,擁兵仗勢,足可以違抗朝廷命令。諸葛恪新近才執掌國政,而朝內又沒有明君,諸葛恪也不想著撫恤關懷上下臣民以樹立治國的根基,卻熱衷於對外戰爭,肆虐役使人民,把全國的軍隊,困頓在堅固的城下,死掉的數以萬計,結果遭受重創失敗而歸,這就是諸葛恪獲罪之日。古時的伍子胥、吳起、商鞅、樂毅都受到了君主的信任,但君主死後他們仍然失敗了,更何況諸葛恪的才能比不上這四個賢人,而且他也不顧慮大的憂患,所以諸葛恪的敗亡指日可待。”

八月,吳軍還建業,諸葛恪陳兵導從,歸入府館,即召中書令孫嘿,厲聲謂曰:“卿等何敢數妄作詔1嘿惶懼辭出,因病還家。

八月,吳國軍隊回到建業,諸葛恪讓兵士排成隊列,前有引導後有隨從地步入府邸,剛到家就立刻召來中書令孫嘿,厲聲申斥他說:“你們怎麼敢屢次妄作詔書1孫嘿十分恐懼地告辭出來,托病返回家中。

恪征行之後,曹所奏署令長職司,一更罷選,愈治威嚴,多所罪責,當進見者無不竦息。又改易宿衛,用其親近;複敕兵嚴,欲向青、徐。

諸葛恪出征回來之後,選曹所奏請的各機構選任的官吏,一概不用,重新選拔。治事愈來愈威嚴,被治罪和受責備的人很多,該去進見諸葛恪的人沒有不膽戰心驚唉聲歎氣的。諸葛恪又更換宮中侍衛,全部選用他的親近之人;又下令讓軍隊加緊備戰,想要出兵攻打青州、徐州。

孫峻因民之多怨,眾之所嫌,構恪於吳主,雲欲為變。冬,十月,孫峻與吳主謀置酒請悖恪將入之夜,精爽擾動,通夕不寐;又,家數有妖怪,恪疑之。旦日,駐車宮門,峻已伏兵於帷中,恐恪不時入,事泄,乃自出見恪曰:“使君若尊體不安,自可須後,峻當具白主上。”欲以嚐知恪意,恪曰:“當自力入。”散騎常侍張約、朱恩等密書與恪曰:“今日張設非常,疑有他故。”恪以書示滕胤,胤勸恪還。恪曰:“兒輩何能為!正恐因酒食中人耳。”恪入,劍履上殿,進謝還坐。設酒,恪疑未飲。孫峻曰:“使君病未善平,有常服藥酒,可取之。”恪意乃安。別飲所齎酒,數行,吳主還內;峻起如廁,解長衣,著短服,出曰:“有詔收諸葛悖”恪驚起,拔劍未得,而峻刀交下,張約從旁斫峻,裁傷左手,峻應手斫約,斷右臂。武衛之士皆趨上殿,峻曰:“所取者恪也,今已死1悉令得刃,乃除地更飲。恪二子竦、建聞難,載其母欲來奔,峻使人追殺之。以葦席裹恪屍,蔑束腰,投之石子岡。又遣無難督施寬就將軍施績、孫壹軍,殺恪弟奮威將軍融於公安,及其三子。恪外甥都鄉侯張震、常侍朱恩,皆夷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