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安凡再也沒有出現在小乞兒麵前,像從未相識,他又回到了曾經暗無天日的生活。我不知道他是怎樣做到的,要有多大的定力才可以阻止自己去喜歡一個人呢?樂安凡淡漠的表情在歲月的磨蝕中變得愈加模糊。
突然一雙手覆在了我手上,我驚訝地抬起頭,正對上宋歸一雙捉摸不定的眼。
“如果是我,定不會做出同他一樣的選擇。”
他沉穩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覺得有些奇怪又說不出哪裏奇怪。
“可是這樣彼此相安不好嗎?”
宋歸沉了一沉:“已經糾葛在一起的人,怎麼會有彼此相安的可能。”
我看著他,想要反駁卻無話可說。已經走進生命的人的確再不可能將其抹去,可是如果相識不如不識,那麼這段相遇的意義又在哪裏?我眼前出現一張臉,像是宋歸又不像是宋歸。幸好我從不曾這樣喜歡過一個人,幸好我喜歡的人他現在就在我身邊。
在封丘的日子一晃就是兩年,樂安凡在東邊,小乞兒在西邊,真正可謂是近在咫尺的天各一方。樂安凡努力讓他的記憶維持這平靜,可那些波動的心緒終究不是人為可控。他的難過,他的克製讓他的記憶變得脆弱且不堪一擊。我心裏一陣發澀,十分心疼這個躺在床上,眉心如川的人。
平靜的日子終於被打破,在一個鑼聲震天的清晨。彼時樂安凡正挑了扁擔出來,被走在迎親隊伍最前麵的大漢撞得吃食灑了一地。
“你個不長眼的孬貨,耽誤了我們蘇大爺娶親的好時辰,叫你吃不了兜著走!”那大漢凶神惡煞的朝他吼道。
“蘇大爺?”樂安凡心裏有一陣不好的預感。
那大漢麵色倨傲:“蘇寒秋蘇大爺沒聽說過?那可是咱們封丘一號響當當的人物,他今天就要娶西樓裏那位傾國傾城的秦姑娘了!你還不給我們滾開點!”他朝樂安凡身上又狠狠啐了一口,大搖大擺領著隊伍繼續朝前走了。
樂安凡怔在地上,呆呆地望著已經漸遠的迎親隊伍。鞭炮鑼鼓的響聲響徹整條街,他已失了神。
“別放在心上了,像他們這種富貴人家咱們惹不起的。”有好心人攙著他起身。
樂安凡像是自言自語:“他剛剛說誰娶誰?”
“蘇寒秋蘇大官人迎娶西樓秦笛娘呐。你可不知道這排場……哎呦喂,你幹什麼!”
樂安凡猛地掙開那人朝西樓奔去。他的誓言和防線一刹那如粉齏,他前所未有的惶恐,哪怕他其實並沒有立場去管這一場笑話般的娶親。
樂安凡闖到西樓門口的時候,小乞兒穿了大紅的嫁衣從樓裏走出來。她清瘦了許多,在人群中盈盈弱不禁風,而一張雪白的瓜子臉上毫無表情,似乎這場親事與她毫不相關。她遙遙看見匆忙趕來的樂安凡,神色一頓,但旋即保持了麵上的平靜。
蘇寒秋騎在一匹毛色黑亮的馬上,意氣風發,看見小乞兒一張本就絕色的臉上了新娘妝更是明亮生豔,愈加喜不自勝,急不可待地下了馬,想去牽小乞兒的手。小乞兒不動聲色地移開,使蘇寒秋伸出的手落了空,他麵色一陣尷尬,隻得將手掩在寬大的袖袍下。
“秦娘,我終於娶到你了,你看我並沒有忘記我們的誓言。”蘇寒秋俯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小乞兒並不看他,仿佛當這個人並不存在,而站在她身邊的老板娘臉上似是十分激憤,看蘇寒秋的眼神更帶了憎惡與輕蔑。
“新郎抱新娘上轎勒!”
吹喜樂的愈加賣力,嘈雜的聲音像要掀了西樓樓頂。
蘇寒秋將手環在小乞兒的腰上,正要將她攔腰抱起,突然,一個人的衝出打亂了整場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