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固幹弱枝,向壽中計獲罪(1 / 3)

公元前268年,嬴稷封範雎為客卿,同時也正式實施了其遠交近攻策略,率先出兵伐魏,迫使魏國膽寒,進而臣服於秦。後又伐韓,奪下了韓國重鎮滎陽(今河南省滎陽),將韓國切作南北兩截,使之不能相通。而後在韓國境內,步步蠶食,韓國大震,派使求和。

在這兩年的對外作戰中,嬴稷並沒用到白起、魏冉、羋戎以及向壽等與太後集團有瓜葛之人,似乎是在有意冷落他們,培養自己的新勢力。不管是白起還是魏冉、向壽、羋戎,他們這一生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戰場上度過的,也因了征戰才成就了今日名氣,突然之間被冷落了,戰場上雖依然打得不可開交,卻已與他們無關,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失落感愈來愈盛,仿佛是一下子被人遺棄了,又像是一匹吃慣了肉的狼,向來見肉就吃,如今卻隻能看著他人搶食,自己則被關進了籠子,隻有垂涎的份兒,著實不是滋味。

這一日,藍田軍營之內,向壽率先發了火,他掌管著大軍,可謂是手握重兵,打仗沒了他的份兒,無疑就是一個被架空了的空頭將軍,在營帳之中撒了一通氣,把魏冉、羋戎等人請了來,商議對策。

眾人落座之後,向壽首先開口道:“王上的意圖十分明顯,是要架空了我等,這如同是搶奪列國的土地一般,一步一步蠶食你我之權力,諸位有何意見?”

魏冉也是憋了好長時間的氣,聽向壽說完,啪地一拍桌子,須發如戟,瞪著對雙目氣怒道:“這便是功高蓋主,怕我等淩駕於其頭上,就要想方設想削弱我等之權力,誠所謂過河拆橋啊!”

“就此想把我們打發了,怕是沒這麼容易!”羋戎冷笑一聲,朝在座的人掃了一眼,“我以為趁著如今還有些能力,予以些反應,讓王上看看我等非是任易擺弄之輩。”

向壽大聲道:“此話在理,要是這麼容易就被卸了權,以為我們好欺負,怕是不光要奪了權,連封地都要被收回去。”

魏冉問道:“該如何反擊?”

羋戎眼珠子一轉,狡黠地笑了笑,“王上近日頻繁調兵,攻打韓魏,據傳不日還將出兵楚趙兩國,我們就借太後的名義,說以前發兵均有太後和王上兩道調令,今隻有王上一道調令,不予發兵,迫使王上與我們談判。”

魏冉和向壽手裏掌握著軍政之權,一聽這主意,兩眼一亮,笑道:“妙也,就如此做了!”

旬日後,蒙驁果然帶著嬴稷的虎符前來藍田調兵,也該是蒙驁晦氣,上一次讓太後奪了虎符,這一次魏冉等人與嬴稷鬥法,又叫他給撞上了。行至軍營,在向壽那裏核對虎符時,讓向壽攔了下來。

蒙驁隻是一名將軍,從軍銜來講,向壽是其上級,再者他也明白,此乃太後這邊的人與王上暗鬥,插手不得,當下也不敢與其爭執,返回宮中稟報嬴稷。

嬴稷一聽,劍眉一蹙,倒是不曾作怒,他知道這是向壽刻意刁難,給他顏色看,此事在他決定冷落魏冉等人時,便已料到了,因此並不覺詫異,差人去請範雎來商量對策。不想去請之人返回時,未見範雎跟來,嬴稷大是奇怪,問道:“為何未見先生?”

那人稟道:“先生說宮中耳目眾多,非議事之所,讓王上去他府上。”

嬴稷恍然笑道:“先生果然考慮周全!”當下叫人備了馬車,急往範雎所在。

是時範雎已被任命為客卿,職位不高,所住之所也非大宅,門口也沒人值守,直至嬴稷入內之時,才見一名管家迎出來,說道:“範先生已在裏麵等候王上多時了。”

嬴稷急步入內,見範雎迎出來,連忙揖禮。範雎回了禮後,把嬴稷請入內室,待雙方坐定後,管家上了茶,範雎便把門關了起來,這才躬身道:“向壽拒絕調兵一事,我已有耳聞,依我看,便是再借向壽兩個膽,他也做不出這等事來,想是背後有魏冉撐腰。”

嬴稷點頭道:“應是如此,先生有何計策?”

範雎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抬手捋了捋胡須,說道:“臣居山東之時,隻聞齊有孟嚐君,不聞有齊王,隻聽說秦有宣太後、穰侯,沒聽說有秦王,太後擅行,穰侯專權,又有華陽君羋戎、涇陽君嬴市、高陵君嬴悝,環伺於王上左右,與穰侯一道合稱秦國四貴,把持朝廷,使得王上大權旁落,令非王出,此實乃亙古未有之奇事也!”

嬴稷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這些道理他都明白,形成這局麵的根由他也明白,當初若非太後、穰侯扶持,便也沒有今日之嬴稷了。天下之事,有利必有弊,形成四貴專權的局麵在幾十年前便已落定,如今的問題是過了橋之後,那橋該拆還是不該拆了。

範雎看著嬴稷的神色,知是他尚未下決心,又道:“王上文韜武略,功在當世,若那些權臣無關親情,想必早已動手了。可王上你再仔細想想,穰侯仗太後之威,內奪王上之權,外懾諸臣之威,朝廷上下無不敬畏,致使其黨羽眾多,把控朝政,且廣置耳目,布於王上左右,你我商議朝政都須避諱,秦國之天下究竟是誰人之天下?當今太後,雖無竊取王器之意,可太後之後,王上之後,掌秦國之政者,是何人的子孫卻是難說了。”

這一番話說得極重,其用意也十分明顯,即便是太後、穰侯無心奪王位,可是如果不卸了他們的權,誰可保他們的子孫不來奪位?嬴稷聽完之後,臉色頓時就變了,他雖多次想到太後那邊的人把控軍政之權,使王令難出,可說到底並無奪位之憂,心想太後過世之後,王權終歸會回到他的手上,因此這些年來也就得過且過,從沒去想過百年之後的事情。如今被範雎一說,猶如醍醐灌頂,徹底省悟了過來,動容道:“先生之言,醒聵振聾,請先生救我秦國!”

範雎道:“此事急不得,須逐個擊破,便從向壽身上下手,奪了他的大將軍之職。”

嬴稷神色大振,“如何奪法?”

“向壽等人如今定是對我恨之入骨,我便以今日向壽拒絕調兵為由,走一趟向府說事,逼其向我動手。”範雎臉上的疤痕微微一動,“屆時王上可調宮中衛隊在向府外秘密埋伏,待要他一動手,便叫他們衝進來,一舉將其拿下,到了那時,理虧在他,王上可將此事做大,趁勢卸了他的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