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嬴蕩征巴蜀,張儀一欺楚懷王(3 / 3)

隔了會兒,嬴駟道:“不說這些喪氣話了,今日前來,是想與相國商量,騙了楚國之後,下一步該當如何?”

“齊、楚已然斷交,便無後顧之憂了。”張儀笑道:“當可讓嬴疾帶兵,像打韓、趙之軍那樣,把楚國打怕了,打得他們談虎色變。”

當日,張儀送走了嬴駟等人,剛轉身進門,便見門外有人喊道:“相國,你的病可是好了?”

張儀回身一看,見是楚使,便知他每日在此守候,忙轉身迎將出去,笑道:“年紀越大,越是不中用,去了趟楚國,便就落了疾,叫楚使擔心,實在罪過。”

“無妨無妨!”楚使見了張儀,如若見雲銷雨霽,心情大好,以為此番秦國終算是可以交付先前之諾了。

張儀將楚使請進了門,雙方寒暄一番後,楚使終於開口請張儀兌現先前之諾。張儀笑道:“這一番落病,實在有愧足下,這就辦,這就辦。”

說話間,便叫下人研墨,鋪開一張絲帛,認認真真地揮筆疾書,寫就之後,拿了來給楚使看。

楚使見狀,心裏的一塊石頭終於是落到了實處,將帛書接了過來,仔細閱讀。看了後,神色微微一變,以為是自己眼花,揉了揉眼再看,吃驚地抬起頭朝張儀問道:“相國,你寫錯了。”

張儀一聽,同樣吃驚地湊過頭去看,“哪裏錯了?”

楚使指著帛書的一處,道:“應是六百裏,相國卻寫成六裏了。”

張儀笑道:“這個卻是沒錯,我當初是答應六裏地,何來六百裏之說?”

楚使的臉頓時就綠了,“相國,邦交大事,豈可兒戲?”

“大人說得對,邦交大事豈可兒戲啊,因此張儀絲毫不敢亂來。”張儀道:“你想想,商於富庶之地,秦之南門,豈能是隨便說給就給的道理?所以定是楚使聽錯了。”

楚使這才回過神來,整個楚國上下都被張儀騙了,怒道:“張儀,如此玩弄楚國,可知後果乎?”

張儀卻是冷笑道:“楚國若是想挑起戰爭,秦國接了便是!”

楚使無奈,隻得把袖子一拂,氣衝衝地走了。

楚懷王拿著楚使送來的帛書,咬牙切齒地將之擲於地,氣得半晌沒說出話來。猛拍了幾下桌子,語無倫次地罵道:“張儀小兒,張儀小兒欺我!伐秦,這便伐秦,我要把張儀小兒抓了來,剝其皮,抽其筋!”

屈原一心伐秦,好不容易見楚懷王下決心要打,馬上站了出來,“王上若是決心伐秦,臣這便去籌集糧草,保我大軍後顧無憂。”

“好!有左徒大人這句話,我心甚慰。”楚懷王大聲道:“哪位敢出征!”

話落間,跳出兩人來,“末將願往!”

楚懷王一看,一位是屈匄,便是前次五國攻秦時駐軍武關的將領,想來是前次不曾與秦交手,有點不甘心,此番便踴躍請戰了;另一位是昭雎,也是楚國名將,十分了得。楚懷王道:“既如此,我命你等為伐秦大將軍,屈匄率二十萬大軍,兵出丹陽(今陝西與河南之間的丹江以北地區),直麵商於秦軍;昭雎領十萬大軍,駐於漢中(今陝西漢中),以側主力。兩路大軍,即日出發,務取商於,洗我國恥!”

這一日,嬴駟與張儀、嬴疾等商議完如何迎戰之事後,便去了後宮羋八子處。見羋氏正陪著嬴稷和向壽兩人讀書,頓時間心裏一暖,連日來的愁緒似乎也在此時化解開來,所有的流血征戰,不就為了圖此時此景嗎?

嬴稷是時已然十之有三,臉上雖還有稚氣,卻也看得出來是位翩翩少年了。羋氏當初在誕下稷公子之前做了一個很好的夢,羋氏將此夢藏之於心,並未告知旁人,但心下想以後這孩兒必是不凡,待稷公子長大後,羋氏更是悉心照拂,除請名師教導外,還常常言傳身教。嬴稷天性善良,孝順,故他十分依賴母親,對父親也感念頗深。平日裏,羋氏帶之常與嬴疾、張儀走動,嬴稷聰慧,一點即通,深得二人喜愛。嬴駟見他長得文靜,又肯讀書,很是歡喜。見了禮後,嬴駟叫他繼續讀書,卻不想嬴稷拿出塊羊皮卷,說道:“這是稷兒所畫的與楚軍交戰圖,請父王過目。”

嬴駟以為他隻會讀書,卻是沒想到他也研究兵事,當下便好奇地接過來看,雖說想法尚不成熟,卻也是分析得有條有理,嬴駟笑道:“稷兒聰明,能文能武,甚慰我心。”

這話羋氏卻是聽到心裏去了,那嬴蕩雖為長子,但不過是一介武夫,有勇無謀,且秦國也並沒有立長不立幼的製度,若是嬴稷能好好表現,將來立儲也並非沒有可能。當下走近嬴駟,笑意盈盈地道:“稷兒從小便是十分的乖巧聰慧,別看他現在年紀小,卻是於文於武皆有所通。”一番話說得嬴駟心裏越發高興,稱讚嬴稷文武雙全,將來定是秦之棟梁。

是時,有人來報,說是巴蜀戰報。嬴駟急忙起身接過戰報,展了開來一看,喜上眉梢,“好啊,司馬錯果然不負我望,平了巴蜀!”

羋氏一聽,心裏一沉,不再說話了。俗話說禍從口出,也是羋氏缺乏經驗,心直口快,此等事情要說也該在床頭與嬴駟私談才是,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表現出來。要知道此時的鹹陽宮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宮中的每一個人在利益的驅使下,都有可能成為他人的耳朵。羋氏的這些話,叫一個內侍聽了去,待嬴駟離開後,這個內侍便趁人不注意,悄悄地去找了一個人。

此人叫嬴壯,為惠文後嫡出,其年紀雖與嬴稷相差無二,但為人工於心計,之前他買通了羋氏宮裏的一個內侍,叫他隨時留意羋氏的動向。

嬴壯聽了內侍舉報後,眼裏寒光一閃,臉上居然露出股殺氣,看得那內侍心驚膽戰。打賞了那內侍後,嬴壯便去了惠文後處,將此事說與惠文後聽。

惠文後不善於爭權奪利,但聽了這事後卻也十分害怕,若立嬴稷為儲君,羋氏掌了權,日後豈還有她的安生日子過?當下便向嬴壯問道:“蕩兒出征未歸,為娘的方寸已亂,你可有良策?”

嬴壯想也未想,指了兩條路,“為今之計,隻有兩條路可選,一是讓父王盡快把立儲之事定了下來。但此事須父王決斷,在他未下決心之前,我等皆不好插足,因而不易;第二條路是讓羋八子在宮裏消失。”

類似的話惠文後在幾年前就曾聽侍婢說過,她當時便是反對,如今又聽嬴壯說起,不由歎道:“為何利益之爭,總要傷及性命?”

嬴壯知道母親仁慈,說道:“不一定非要了她的命,隻要她不插進來搗亂,趕出宮去也是好的。”

惠文後點頭稱是,“如何將她趕出宮去?”

“待孩兒想想,有萬全之策時,再來與母親商議。”

宮裏的鬥爭隨著嬴駟身體的逐漸衰弱而展開了,這雖是一場沒有刀光劍影的戰爭,卻也同樣可以置人於死地。

此時的羋氏絲毫沒有察覺到來自宮裏的危機,隨著秦楚大戰的臨近,她把注意力都放到戰場上去了。畢竟楚國是她的母國,是生養她的地方,如今雖嫁入秦國,一切以秦國的利益為主,但是對故鄉的那份感恩、懷舊之情卻是有的,鑒於此,兩國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她的心。羋氏一個人在房子裏胡思亂想,越想越是坐立不安,便使人去把魏冉叫了來。

魏冉和白起由於在軍中表現神勇,此時均已升為千夫長,聽了姐姐召喚,連忙趕了來。進了門便道:“姐姐何事找我,速速說來。”

羋氏見他一副風風火火的樣子,忙道:“可是大軍要出征了?”

“正是!”魏冉道:“楚軍在去年年末便已出兵,現下即將到達丹陽,我們下午就拔營出征了,增援武關。”

魏冉見她一副著急的樣子,連臉色都顯得有些蒼白,以為是為自己擔心,便道:“姐姐不必為我們擔心,我和戎弟定會照顧好自己。”

羋氏歎了一聲,道:“我等雖身在秦國,但楚國畢竟是故土,秦、楚交戰,莫非你不為之惶恐嗎?”

魏冉一聽,卻笑道:“姐姐畢竟是女人,多愁善感,在我看來,哪裏可紮根,哪裏便是家。至於秦、楚交戰,在這諸侯爭霸之世,那是再也平常不過之事了。”

“你倒是想得開。”羋氏嗔怨了一句,又問道:“此番交戰,你覺得楚國能勝,還是秦國能勝?”

“這種事不宜在後宮議論,姐姐須小心在意。”魏冉朝左右看了看,輕聲道:“此番楚軍來勢洶洶,與秦勢均力敵,若是正麵交戰,勝負難料。”

羋氏驚道:“如此看來,你等此去豈非十分危險?”

“倒也未必。”魏冉神秘兮兮地道:“這一次是嬴疾將軍督戰,按他的作戰思路,估計不會與楚軍硬來,到時少不得使些計策,所以此戰孰勝孰負,尚是未知之數。”

說了半天,卻是這麼一個結果,羋氏的心越發亂了。實際上她的彷徨源於兩邊都割舍不下,既想秦國勝,卻恐楚軍吃了大虧,又想楚國勝,偏又怕秦軍遭罪,如此反複,任誰也解不了她的心結。當下道:“你隻管去吧。姐姐是婦人多疑,不妨事。”

魏冉告辭出來,到了藍田軍營時,嬴疾已到那裏了,仔細一看,與嬴疾在一起的還有魏章、甘茂兩人。魏冉對甘茂不甚了解,但是魏章的大名卻是聽說過的,此人在智謀上可能略遜於嬴疾一籌,但在帶兵打仗上卻是自有一手,在秦國的將領之中是數一數二的。見這三人同時出現在軍營裏,魏冉便已明白了,這一定是場硬仗。

待分配停當,魏冉、羋戎等被分配在甘茂一路,奔卦漢中,阻擊昭雎的人馬。另一路則為主力,由嬴疾、魏章領軍,進軍丹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