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高老莊(18)(3 / 3)

子路還坐在蒲團上生悶氣,西夏說:“你瞧子路瓷不瓷,一個人坐在屋裏發呆哩!你還不快去倒杯茶水?”子路就起身去廚房取水壺,菊娃說:“我又不渴,跑啥哩!”子路就靠在門框上,但靠了一下,還是去了。菊娃說:“西夏妹子,你行,你能支配了他哩,先前有什麼時候給我倒杯水?子路現在勤快多了!”子路端了茶杯,臉上紅紅的。菊娃說:“我來求你們一件事哩,你們知道不知道出了事?”西夏說:“是廠裏工人都去運磚了?”菊娃說:“為這事我才不去管哩,有人當眾說蘇紅的壞話,現在傳得差不多高老莊都知道了,蘇紅是得罪了一些人,更有人與蘇紅無冤無仇的但瞧她紅火就生嫉妒,正盼著尋她的事的,又趕上選人大代表,如今把她罵得臭狗屎一般,蘇紅窩在屋裏尋死覓活地哭哩!”西夏說:“我正為這事和子路吵了一架啊!”娘說:“那算什麼吵,話說得聲高了些。”西夏說:“吵就是吵了,這有啥?”菊娃就笑了一下,說:“聽說子路在城裏與那人熟?”子路說:“認識。”菊娃說:“那我就說一句,你和西夏要去找找那個江老板,讓他再傳出話來,就說是他把人認錯了……他說話容易,落到蘇紅身上就是不得了的事!”娘在旁邊說:“子路能說上話就肯定要去說,俗話講,年好過,月難過,日子實難過,一個女人家被傳出這麼種話,她還怎麼當代表,當廠長,以後又怎麼去嫁人?!”子路說:“行吧,我去給江老板說,可這蘇紅怕也真有把柄在江老板手裏,她在城裏打了幾年工麼,怎麼就有了錢合夥辦工廠?”子路這麼說過,不禁想起那雨夜在商店遇到的事,臉上有了慍怒,但遂之牙咬了下唇,頭搖了搖,不說了。菊娃卻說:“就是有那事,咱一不是人家父母,二不是她的丈夫,咱管得了人家?能幫忙就要幫忙,她折騰了這麼多年,也是不容易哇!”子路當下同意就去找江老板,西夏卻拉住,讓換了衣服,說衣服領子那麼黑的。菊娃說:“他不洗衣服不說,讓他脫髒衣服倒也像要殺他似的,不逼著就是不脫,現在還是這個樣?”西夏拉子路到了臥屋,西夏說:“我和你吵了一仗你也是不肯去的,她來才說了一句你就去呀,到底聽話麼!”

娘和西夏、菊娃去了南驢伯家,子路卻並沒有完成他的使命,直到天徹底黑下來,才從江老板住著的旅店裏回來。他去的時候江老板是沒有在旅店的,打問了一通,才知道蔡老黑把他叫到家喝酒去了。子路要回來,又怕回來西夏、菊娃說他沒用,卻也不想去蔡老黑家。後來托旅店的人去蔡老黑家把江老板叫出來,沒想蔡老黑竟一同過來,還提了酒,子路就不好立即走開,硬著頭皮三人又在旅店裏喝。蔡老黑當然一直在說蘇紅的壞話,子路如坐針氈,借上廁所,把江老板叫出來,講了讓他為蘇紅更正的話,江老板醉醺醺的,說這不可能:她蘇紅就是妓女,我怎麼給她平反,開個大會宣布,還是貼一張海報?!氣得子路當時離去,也未去旅店與蔡老黑告別。

江老板未能出來為蘇紅消除影響,蘇紅知道後也不再窩在房間裏哭,穿了最時髦的衣服,臉上塗了脂粉,偏往鎮街上走動。鎮街上的人雖指點了她說是道非,但見她這般模樣,倒也多少疑惑起江老板的話的可靠性。蘇紅在那些理發店、小百貨商店、小旅館、小裁縫店召集了十多位女掌櫃的,全都穿得十分鮮豔,嘻嘻哈哈,排著隊兒橫走,將不去廠裏上班而運磚的人的除名布告貼了三處。針尖對了麥芒,被除名的人自然而然和蔡老黑捆在了一起,很快高老莊有了新的是非,說蘇紅是妓女,和她一塊走動的那十幾個理發店、百貨店、旅館、裁縫店的女主兒都是妓女。所謂的勞務輸出,是蘇紅在省城當妓女發財了,她就回來把本地的良家女子又勾引到省城去歌舞廳當三陪,這些被引誘學壞的女子也掙錢了,再回來勾引另外的女子去省城,如此惡性循環,要不,她們怎麼去那麼一年兩年就全發了,回來辦這麼多的店鋪?這些風言風語似乎很有道理,聽到的就都信了,掰了指頭算那些女子,誰誰原本去省城前是有了未婚夫的,後來就退婚了,誰誰雖未在鎮街上開店,又是結了婚的,卻不好好在婆家過日子,動不動就又到省城去,一月半年地不回來:她們是在省城吃得好,穿得好,見的男人多,當然是過不慣山裏的日子,對自己的男人沒興趣哩!街中段的“迷你理發店”的掌櫃叫安梅,店裏生意好,日月倒殷實,丈夫聽了謠言,就回來追問安梅,那些年在省城到底是給人當了保姆還是當了妓女,小兩口鬧開來,丈夫抓著妻子的頭發在街上打。而菜花的二哥,也跑去找蘇紅,問蘇紅是不是把菜花勾引到省城去當妓女了,立逼了讓蘇紅寫信催菜花回來。數天裏,高老莊亂成了一鍋粥,人大代表的選舉作了統計,王文龍沒有選上,蘇紅更是票少得可憐,白塔繼續在修建著,磚瓦窯上,牛川溝裏時不時就響起了鞭炮聲。

這一日,縣政府的黃秘書來到了高老莊鎮政府,黃秘書是曾經撰寫過地板廠的先進材料的,而且領著攝影師為王文龍和蘇紅拍照了大幅彩相掛在縣大街的宣傳欄上,但黃秘書這次並沒有去地板廠,小車直接駛進鎮政府大院。吳鎮長和黃秘書在辦公室裏關門談了一上午,鄉政府看大門的高有糧盡職盡責地坐在門口,狗大的人也不讓進。其中信用社的賀主任和派出所的朱所長被電話通知去過,但吃飯的時候,賀主任和朱所長卻沒有被留下吃飯,偏是派人將子路西夏和蔡老黑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