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萬曆四十八年,即天命五年(1620)五月,八旗軍兩入明邊,略花嶺山城,俘獲約四百人。六月,八旗軍“共二萬餘分為二股,一股自撫順關進境,總兵賀世賢禦之;一股從東州地方直抵奉集堡,總兵柴國柱禦之”(《明光宗實錄》第4卷)。旋退掠王大人屯等十一屯寨,“挖取窖裏糧食”(《滿文老檔·太祖》第15卷)而歸。八月,努爾哈赤帶領諸王大臣統兵圍懿路、蒲河,兵臨沈陽城下。熊廷弼乘馬趨救,督將策應。八旗兵退屯灰山,後撤回界凡。努爾哈赤因師行不利,令將十餘名官將捆綁,額亦都自縛請罪。九月,八旗兵又進入懿路、蒲河地方,搶掠糧食,被賀世賢率兵斬殺八十九人。
但是,正當明朝遼東形勢初步好轉,後金揮戈南進屢受挫折的時候,明統治集團內部發生重大政治變化。萬曆四十八年即天命五年(1620)七月二十一日,明神宗萬曆帝朱翊鈞死去。其長子朱常洛於八月初一日繼皇帝位,是為光宗泰昌帝。但九月初一日又吞紅丸死於乾清宮,“一月之內,梓宮兩哭”(《明熹宗實錄》第1卷)。朱常洛長子朱由校襲受皇位,是為熹宗天啟帝。時“三案構爭,黨禍益熾”(《明史·光宗本紀》第21卷),天啟朝統治集團內部的“黨爭”愈演愈烈。大臣之間,結黨營私,排斥異已,互相訐告。熊廷弼雖在邊防勞績可紀,但他性剛直,拒援引,不徇私受賄,也不曲意逢迎,得罪了一些人,成為黨爭中的被攻訐者。
光宗暴死,熹宗初立,黨爭激烈,而封疆議起。劉國縉和姚宗文先挾私鼓煽同類傾陷熊廷弼,他上疏自辨;禦史馮三才、顧慥(zào)、張修德又疏劾熊廷弼,他再疏自明:“遼已轉危而致安,臣且之生而致死。”(《明熹宗實錄》第2卷)給事中魏應嘉等複連章攻劾,朝廷派袁應泰代熊廷弼為遼東經略。熊廷弼在統治集團政治鬥爭中被擠下台。他含憤抗辨道:
今朝堂議論,全不知兵。冬春之際,敵以冰雪稍緩,哄然言師老財匱,馬上促戰;及軍敗,始愀(qiǎo,臉色改變)然不敢複言。比臣收拾甫定,而愀然者又複哄然責戰矣。自有遼難以來,用武將,用文吏,何非台省所建白,何嚐有一效!疆埸事,當聽疆埸吏自為之,何用拾帖括語,徒亂人意,一不從,輒怫然怒哉!(《明史·熊廷弼傳》第259卷)
熊廷弼先後五疏,極辨邊吏得不到君主的信任,針砭了當時弊政的要害。明廷罷免遼東經略熊廷弼,正是自壞長城。
袁應泰代熊廷弼為經略,薛國用為巡撫。袁應泰受職後,殺白馬祭神,願與遼事相始終。但他“曆官精敏強毅,用兵非所長,規畫頗疏”(《明史·袁應泰傳》第259卷)。熊廷弼在遼,部伍整肅,法令嚴,守禦為主;袁應泰則寬縱將士,妄自詡,謀取撫順。袁應泰改變熊廷弼原來部署,撤換許多官將,造成前線混亂;又收納過多蒙古和女真降人,混入大量諜工,陰為後金內應。
後金在明統治集團內部發生政治變化的時候,既有勝利,也有困難。後金滅葉赫,撫蒙古,女真實現統一,勢力空前強大,軍隊約有十萬人(《熊襄湣公集》第3卷)。同時,遼東大旱,赤地千裏,年荒米貴,石米四兩(《明光宗實錄》第7卷)。後金人口增多,糧食奇缺,數以千計的女真人南丐東乞。後金汗為擺脫經濟困境,度過災荒,需要向遼河流域興兵。但熊廷弼任經略使努爾哈赤原擬進軍遼、沈的計劃推遲一年多。經過耐心地等待,向明進兵時機終於到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善於等待時機,巧於捕捉時機,是努爾哈赤聰明機智的火花。努爾哈赤緊緊地抓住明朝皇位更替,黨爭益烈,經略易人,軍心渙散,遼東大饑,邊防紊亂的有利時機,向遼、沈大舉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