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圓的雙手緊緊攥住潔白的被子,屏住呼吸,眼睛瞪大,全身肌肉緊繃,努力抵抗從腳上傳來的劇痛。
半分鍾後,左腳腳踝已經麻木,她稍稍放鬆手指,緩過氣,視線這才從天花板上移下來。這次打腳針比以前時間久,針頭七拐八拐的,還好沒打漏。
護士粗魯的貼上膠布,說道:“腳別繃著,可以動了,待會兒有人接你進手術室。”
郭小圓輕輕“嗯”了一聲,微微轉頭看向不遠處跟自己一樣躺在手術車上的中年男子。
護士將護理推車推到那男子的腳邊,一邊替他的腳消毒,一邊說道:“有點兒疼,忍著點兒,腳千萬別動。”
中年男子笑著道:“曉得了”。
郭小圓暫時放下了那點緊張的情緒,帶著點看好戲的心思,直盯著那男子。
他似乎感覺到了郭小圓的目光,愣愣的看過來,還衝她一笑。
郭小圓視線瞥向男子雙腳處,護士正用老粗的針頭往上紮,隻聽“嗷!”的一聲,男子猛地一彈,差點沒蹦起來。
她終於忍不住,把頭埋進被子裏哧哧樂著。
護士怒氣衝衝的拔出針頭,“叫你別動你還動,打歪了!”
男子不服,一邊疼的抽氣,一邊還吭吭哧哧地說:“這,嘶——這也太疼了”。
護士不理他,熟練地旋下針頭丟掉,又伸手將輸液管掛起來,推著車子轉身要走。
男子巴巴的喊著“哎,哎,不打了嗎?”
護士頭也不回地說:“你先休息會兒,等下再來給你打。”
男子十分委屈的躺了回去,嘴裏嘟囔道:“這什麼護士嘛,紮得這麼疼,態度還這麼差。”
郭小圓輕輕歎氣,暗道要是自己的身體能痊愈,哪怕紮個幾十上百次也願意啊……
想到這,又十分羨慕的看著那男子,一看這家夥就是第一次做手術,還活蹦亂跳的,應該沒啥大病。
這時,一個頭戴手術帽的醫生走了過來,伸手扶了扶郭小圓掛在腳上方的吊瓶,輕輕推著她走進手術室。
郭小圓乖巧地配合醫生躺到手術床上,麻醉師麻利的檢查她腳上的輸液情況。周圍的醫生護士們神情都十分輕鬆,互相笑鬧著聊天打趣。
郭小圓的主治醫生李主任走過來輕輕為她蓋上手術專用薄被,說道:“還好嗎?腳疼不疼?有沒有不舒服啊?”
郭小圓搖搖頭,隨著她的動作,頭上戴的藍色醫用一次性帽子被長發掃到一邊。
她不舒服的動了動,李主任幫她把帽子戴好,笑眯眯的對她說:“別緊張,睡一覺就好了。”
她看著頭頂幾盞大大的手術燈,放鬆的吐出一口氣。這兩天糾結緊張的心情緩解了不少。
這裏的醫生護士都挺專業的,知道怎樣使病人放鬆下來。雖然她真的不想承認,但現在的她,好像隻有全麻手術過程中,才能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依然是不知道從哪裏上的麻藥,郭小圓看著頭頂上的手術燈旋轉、旋轉……她放鬆的昏睡了過去。
郭小圓知道自己在做夢,夢裏十分混亂。一會被人追著跑,肺部像被兩隻手攥住似的呼吸困難,一會又從樓上掉下來,下墜的失重感讓她感覺心髒似乎已經停止跳動,一會又像吞了一塊大石頭,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
即便夢境如此難受,她也不願意醒來,不願意麵對自己已經腐朽的身體,不願意麵對像流水似的醫藥費,不願意麵對父母疲憊的身軀。
她今年22歲,從12歲生病至今已經10年,這10年中,除了家裏,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醫院。
吃的藥要論斤稱,大大小小的手術也做了五六次。即便如此,也阻止不了病魔的侵蝕。
她有時候看小說,裏麵偶爾也有病重之人,症狀幾乎都是昏迷不醒,一開始是一天,後來三天五天的昏迷,她可羨慕死了,要真那樣就不會那麼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