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7日,吳佩孚專列到京。曹錕為此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儀式,從車站到總統府,五步一哨,十步一崗。國務總理、各部部長,在京的直係諸將及各界代表都到車站恭候,一時盛況空前。
晚上,曹錕又舉行盛宴。宴會上,他誠懇地對吳佩孚說:“子玉啊,辛苦你了。我已經老了,不中用了,以後的大事你就拿主意吧。”
宴會後隨即舉行了秘密軍事會議。曹錕在會上宣讀了對張作霖的討伐令。宣讀討伐令後,曹錕以大總統身份,任命吳佩孚為“討逆軍”總司令,王承斌為副總司令。
9月18日晚,吳佩孚在中南海內四照堂召集會議。這就是近代史上著名的“四照堂”點將。
這個晚上,四照堂四周的玻璃窗被電燈照得亮如白晝。在長條形會議桌的前端坐著吳佩孚,兩旁分別坐著文武官員。吳佩孚身穿一件紫色綢緞的夾襖,披一件黑色坎肩,下身穿一條白色褲子。
吳佩孚叼著一支紙煙在椅子上坐下,斜著身子靠著條桌。會議開始前。他和國務總理顏惠慶、“討逆軍”副總司令王承斌聊天,二人都稱“大帥”,對吳畢恭畢敬。
吳佩孚不免得意。他忽然想到去年50壽辰時,康有為當場手撰的一副對聯:“牧野鷹揚,百歲功名才半紀;洛陽虎踞,八方風雨會中州。”這副壽聯很快傳遍四方,為天下人知曉。
會議開始了。吳佩孚首先簡單談了幾句關於當前形勢的話,表示了對奉作戰的決心和信心。然後直奔主題,開始點將。
由於曹錕予以全權,諸將唯唯聽命。點將一直進行到夜裏12點,吳佩孚這一夜真是過足了一把“全國兵馬大元帥”的癮。
第二天,他蠻有把握地向各國記者說:“我出兵20萬,兩個月內一定可以平定奉天。”但吳佩孚不知道,在第二次直奉戰爭剛發動之時,馮玉祥、王承斌、胡景翼、孫嶽等早已籌劃了兩個計劃:一個是吳佩孚勝了,他們就將自己的軍隊集中榆關,不叫吳進京,而壓迫曹錕任命吳為東三省巡閱使,這是排吳而不倒曹的計劃;另一個是吳佩孚敗了,他們就回師北京舉行政變,這是曹、吳並倒的計劃。
馮玉祥素與吳佩孚不和是眾所周知之事。1922年他在河南開封誘殺寶德全,引起吳佩孚不滿,撤了他的河南督軍之職,還要查辦他。為此,馮玉祥非常憎恨吳佩孚。
馮玉祥反曹錕,並非個人恩怨,而是以革命的名義反曹。
正是由於馮玉祥有反戈的準備計劃,所以吳佩孚中南海四照堂點將之後,遲遲不行動。最後不得已行動時,部隊則是以每天二三十裏的速度緩慢而行。10月1日到達古北口時,便又駐軍不走了,任憑熱河戰場的直奉兩軍打得天翻地覆,他隻冷眼作壁上觀。
10月19日,馮玉祥獲悉直軍犧牲慘重的戰情報道,同時接到總部參謀長張方的急電,電中“大局轉危為安在斯一舉”的一句話,使馮玉祥感到,回師北京的時機已經到來。
於是,馮玉祥向所屬部隊下達了回師北京的命令。
22日晚9時,馮玉祥的第8旅旅長李鳴鍾、第22旅旅長鹿鍾麟兩部首先開回北京,迅速占領了車站、電報局、電話局等交通電信機關,並派兵把守各城門。
隨後,馮玉祥便命令22旅旅長鹿鍾麟率兵逼宮,趕曹錕下台。
馮玉祥可以稱得是逼宮專家。一年前,他逼走了黎元洪,為布販子曹錕當總統掃清了障礙。今日,他又以革命的名義,讓曹錕滾蛋。
10月23日,鹿鍾麟帶一個營和孫嶽的部隊一起接管了曹錕的總統府。
但總統府有一個衛隊營,要抓住曹錕,必須先解決衛隊營。
上午10點多鍾,曹錕的幹兒子孫海清從中南海出來了,態度非常強硬蠻橫。但當聽到衛隊營不投降時,曹錕的性命就難保後,猶豫了,遂轉身跑回中南海延慶樓,向曹錕報告。
中南海延慶樓,在居仁堂北麵民國初年新建的一座小樓。曹錕在這座小樓裏正在美夢時。北京城已翻了天。他不知一夜間北京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醒來時,找不到幕僚,打不通電話,隻好派幹兒子孫海清出去打聽情況。
孫海清滿頭大汗地跑進延慶樓,見到曹錕,話還沒出口,竟大哭起來。
早已六神無主的曹錕急忙說:“別哭,別哭,有事慢慢講。”
好半天,孫海清才收住眼淚,將馮玉祥政變及中南海外的情形說了一遍。
曹錕聽後,頓時呆了。
“馮玉祥……政變”,他機械地重複了一遍,又搖了搖頭,他有些不相信。
但這畢竟是事實!這時,他便有些後悔了。因為吳佩孚離開北京赴山海關時,曾千叮萬囑,要他提防馮玉祥,但他……
“事已至此,你們還是投降吧!一個小小的衛隊營,怎能抵擋住馮玉祥的大軍!”此時的曹錕倒冷靜下來了,並勸孫海清繳械。
一個鍾頭以後,孫海清的衛隊離開了總統府,鹿鍾麟的一個營駐進中南海,團團圍住曹錕的延慶樓。沒有馮玉祥的命令,曹錕半步都不得離開延慶樓。
下午,內閣總理顏惠慶到延慶樓,向曹錕呈上馮玉祥的三條條件:一、曹錕引咎解職;二、顏惠慶內閣全體解職;三、免去吳佩孚本職,任命為青海墾務督辦。
曹錕看完,長歎一聲,無奈地對顏惠慶說:“責任內閣的事,你自己去辦吧,不必再請示我。”
顏惠慶從延慶樓出來,回到他的私宅召集全體閣員開會。會上規定自即日起直奉兩方軍隊退守原防,聽候中央籌議結束辦法,有違令不遵者,仍當強行製止。同時下令:免去吳佩孚現職,去青海任墾務督辦。山海關軍隊由王承斌、彭壽莘“妥為維持”。
下午6時,顏惠慶拿著會稿到延慶樓請曹錕蓋章。曹錕又是長歎一聲:“對不起子玉呀!”便蓋上了總統大印。
馮玉祥大有一不做,二不休之氣概。他急令緝捕他所痛恨之人。李彥青,總統府收支處長,把握財務大權,他和財政部長王克敏一道,克扣馮玉祥的軍餉。對這樣的人,定殺不饒。隻是王克敏得知了消息,逃了,而李彥青還在睡夢中,便被荷槍實彈的馮軍捉去,沒有任何法律手續,殺!
曹錕在延慶樓得知此訊,號啕大哭。李彥青是他心腹中的心腹,長年累月為他洗澡搓背,還不時給他提供各方麵“消息”。
但更令曹錕驚得發怔的是,他的四弟曹銳也活不了幾日了。
軍需總監曹銳,一生風流成性,與無數女人同過床,可謂纏綿高手。但他得知李彥青被殺後,自己心中害怕,便跑到他哥哥曹錕的延慶樓躲避。
但馮玉祥豈肯放過他,便令士兵尋找。
曹銳怕影響曹錕,便要出去,曹錕不準。曹錕說:“馮玉祥現在殺人殺紅了眼,你要出去,性命難保,還是我出去,我倒是看看這幫人能把我怎樣?”
曹錕在延慶樓的大門口,麵對來尋找曹銳的士兵厲聲道:“你們是什麼東西,敢在這胡鬧!有事去找你們的馮檢閱使來。”
士兵們見曹錕發了火,不知所措。領頭的排長隻好向曹錕打了個敬禮,便帶眾士兵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