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雖知張起靈是好意,然心中卻是有些許不快之意,隻是這不快全隻因他自己,若非因他氣力不夠,能幫上張起靈的不過二三之數,實在寥寥無幾,他又怎會隻能無所事事頹於家中,做了張起靈的累贅。
報恩之意所謂在何?
吳邪不覺咬了咬下唇,然半響之後,他到底隻是對張起靈微微頷首。
吳邪明白,如今的他已然成了張起靈的累贅,這冬日裏的吃食暫且不說,單是柴火之事他便已然勞煩了張起靈太多,每每他欲堅持自己安睡於內堂時,張起靈雖不再反對,卻皆會焚起柴火,吳邪不願張起靈白日裏辛苦得來的這些柴火,最後卻盡數白費於自己,然而待他同張起靈講了不必如此之時,張起靈卻依舊沉默不語,隻是默默燃起了柴火,隨之飄起的零碎火星子,便予這冰涼的內堂帶去了一絲暖意,隻是……吳邪看著,卻禁不住鼻尖陣陣酸楚。
這暖意來的實在不易。
經這次之後,吳邪便泛紅著臉,低聲於張起靈提議道是,不若他們倆同臥而眠。
隻是話語至後時,吳邪的聲音已然變得低不可聞,且別過了頭,不敢正視張起靈的視線。然也正因如此,他亦是錯過了張起靈微微一陣錯愣之後,隨之於眼角眉梢間,漸漸泛起的淡淡笑意。
君子一笑,蘭澤芳草。
於這山雪爛漫間,甚是醒目。
自那以後,他們便是同榻而眠,隻是不知為何,每每次日晨時,吳邪發現自個竟總是於張起靈懷中醒來,這大紅臉自然是鬧了不少。隻是回回皆是小心翼翼,然次日晨時卻無任何改變,日子一長,吳邪終究隻得作罷,且,他亦於不知不覺當中,越發貪戀張起靈懷中的溫暖。
畢竟,這是寒涼刺骨的冬日。
每日晨時醒來,看著張起靈略顯清冷的俊顏,吳邪總會淡紅著臉暗罵自個一句矯情,然後便輕輕側頭於張起靈結實的胸膛之上。
眼瞧如今大雪紛飛的厲害,他不能再添些無謂的麻煩於張起靈,所以盡管心中不願,他卻也隻能沉默著答應。
張起靈看著吳邪點了點頭,心中自是放心了不少,然他卻是不知,此時此刻,吳邪心中究竟是為何所想。
既然悶油瓶執意獨自前去砍柴,那不若我便去打些新鮮小魚,亦能算作儲糧,吳邪心想,本是苦惱的眼底,終於多了一絲笑意,張起靈自然不曾看到這抹笑意。
兩人便這樣於木屋門前別過,隻是張起靈卻不知吳邪在他之後,亦是出了家門,他倆所行所舉皆是為了家,因對方而得來的家。
來之不易。
隻是兩人終究不曾點破那層最薄的紙。
畢竟人命亦有如紙薄之時。
自張起靈出門之後,吳邪耐著性子等了約摸半響,確定張起靈不會中途折返之後,便尋了張起靈備放著的漁網,係在腰間,小心翼翼躡手躡腳地出了門,尋了一無人且四周有樹木遮擋的小片空地,靜默站著,片刻之後,忽然一陣白光從吳邪體內四散發出,甚至要比這遍地晶瑩的白雪更加白淨刺目,半響之後,白光逐漸變得柔和,漸趨褪卻,隻是,待白光完全消散之後,卻是奮力飛起的一隻仙鶴,隻是這仙鶴眼裏的神色,一如吳邪那般清澈純淨。
仙鶴翼展淩空,繞了幾圈之後,便飛向了西南方向,朝那邊三十裏開外之處,有一小片湖。
這一趟來回便是六十餘裏,且算上中間捕魚的時間,若想趕在張起靈之前回來……仙鶴神色一閃,振翅更甚。
仙鶴這方暫且還能算作順利,然張起靈這方卻是出師不利。張起靈深知這山間積雪之後,且難免有些山岩縫隙裂洞被積雪所掩蓋,極其容易踩空,所以在進山之前,張起靈特意尋了一細長木棍探路,一路上倒也還算順利,隻是如此這般卻是費時不少,張起靈不由想起了家中的吳邪,雖仍是麵無神色,然眉頭卻是驟然微皺,腳步便是自此加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