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9章 《光頭風波》(1 / 1)

◎作者:運濤

八十年代上大學去了華北,那裏的氣溫比東北邊陲的家鄉要熱得多,尤其夏天,白天與夜晚的溫差不大,很不習慣,頭發裏都潮乎乎冒汗,加上層出不窮的頭皮屑,實在是不舒服,也沒怎麼多想,就去理發店推了個光頭,並將頭刮得露出青皮,鋥光瓦亮,即涼快又省事。

回到校園,自己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在那個年代,剃光頭似乎還不是平常人的平常之舉,但也沒什麼可拿到台麵指責的,係主任見了,大驚失色,“這個,這個”了半天也沒有合適的批評措辭,隻能以一句“你這個運濤啊”而結束,搖頭走開。

光頭的我到階梯大教室上課,一進去頓時滿堂起立,鼓掌喝彩,真是空前的熱烈場麵,那些聞名全國的大教授們也沒享受過這樣待遇,後來馬三立老先生去說相聲,才有了第二次的類似場麵。

同學們大多是肯定我的光頭的,隻是沒有人敢於效仿,一個特別有思想的浙江同學,向來是敢說敢做,有獨立的見解,誰也不服氣,但他真誠而仰慕地對我說:“我也想剃光頭,但我還是不敢,你真行,你不僅有思想,你的行動更佐證了你的思想,你使我不得不佩服。”

一群漂亮的女生迎麵過來,有的誇張地做被強光晃得睜不開眼睛的表情,其中一個是學生會的幹事,認識我,說:“你真光芒四射,我如果是男生,一定跟你做伴,也剃個這樣的發型,一定很涼快。”

有一個自命敢於引領大學新時尚的男生,對我的光頭及其引起的關注度很欽羨,讚不絕口,為了表示他不是不敢,就說:“我的頭型不如你的圓,要不然也剃個光頭,第一當不成了,也是第二,一樣光彩照人,實在是爹媽給的頭型不做美,不是我不想剃,是老天不讓我剃光頭啊!”

也有要跟隨的,是係辦公室副主任,他說:“運濤,你的光頭太好了,我一直想剃,就是沒敢,現在可以了,一會兒我就去,你是在哪兒剃的?”我沒等告訴他,係係辦公室主任發話,“不行,運濤我沒阻止得了,你可堅決不能剃,學生、老師都剃光頭,學校改成少林寺了。”副主任說:“剃光頭不一定就是和尚啊!”但他還是沒有剃,以後見了我,都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頭頂,惋惜沒有剃頭的自由。

也有見光頭嚇得掉頭就跑,躲在宿舍裏哭的,是班裏的一位堪稱才女的班幹部,以為我是故意嚇她呢。晚上做夢,我的頭發長出來了,她樂得合不攏嘴,把自己樂醒了。可是現實中我的頭仍然是光頭,所以有公事要談她也不敢單獨麵對我,總找一位其他班幹部陪同,甚至以為我是受刺激了,問我需要不需要滋潤一下,我說那就來瓶白酒,她更不敢請了。

有一次坐公交車去市裏,身旁一位婦女抱個四、五歲的小孩,長得非常可愛,車裏人逗他,讓給大家唱首歌,唱什麼由他自己選,他的大眼睛轉了轉,然後目不轉睛看著我唱:“鞋兒破,帽兒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兒破,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聽著他稚嫩的童音唱著電視劇《濟公》主題曲,眼神又是奇怪地盯著我,全車人一下子笑得前仰後合,我摸摸光頭也樂了。

光頭也有許多好處,上食堂打飯,別人拚命往前擠,未必先打上,我不用擠,師傅卻先接我的飯盒給我打,讓他們嫉妒不已。

哪個班級想組織跳舞,怕校外的社會青年來搗亂,有的就請我過去,也不用幹什麼,往門口一站,就已經維持秩序了。

甚至有一位同學到市場去買東西,小販的態度不好,而且多收了錢,這位同學就張羅著給我借一副墨鏡,穿一身皮夾克,帶他去討回公道。

他們說:“你這個形象,絕對是黑道老大,沒人敢惹的。”

有些兜售打火機和小工藝品的人經常到宿舍挨屋串,同學們不勝其煩,又攆不動,也搬請我出馬,嚇得小販真的就不敢來了。

學校與我主動說話的同學多了起來,雖然我認識的極少,但認識我的極多,甚至比校長還要有名氣。

如果我的頭發長了,大家都提醒我該再去剃個光頭了。

畢業時,同學們相互留言,很多就拿我的光頭說事,我喜歡的是這樣一則: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願你這座燈塔,永遠照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