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雯照例沒推辭,有什麼理由推辭呢,與其孤零零受這雨夜的煎熬,倒不如跟洪光大在一起,聽他神吹一通,也能把心頭的寂寞還有傷愁給化解掉。她嗯了一聲,關好門窗,按洪光大說的地址,去了那個叫月滿樓的酒店。
到了地方,才發現包間裏坐的不是洪光大,是他。
林雅雯想走,馮橋已從椅子上站起來,熱情地伸出手。林雅雯就走不脫了,人家是副廳長,一個很有身份很有地位的人,況且,之前他還那麼主動地想把她調過去,給她那麼重要的位置,再怎麼著,也得陪人家把這頓飯吃完。馮橋說,他也是剛剛接到洪光大的電話,趕來湊個份子。有了這句話,林雅雯放下心來,她想,洪光大不會騙她,不會把她單獨扔給一個還不太熟悉的男人,盡管他是領導。
林雅雯錯了。事後她才明白,這是一場陰謀,一切都是他跟洪光大預謀好的。她早已成為獵物,被他垂涎。洪光大呢,一心想拿她做禮物,他們為此還達成了某種交易。可惜那時候她太年輕,對人世間的陰暗,看得還不是太透。那天飯吃到中間,她問,洪光大怎麼還不來?問這話時,她已感覺到他的目光,那是一種掠奪的目光,放肆而又貪婪,滿含著暴力。她被那目光紮得很難受,如坐針氈般難堪。他笑笑:“不來不是更好麼,雅雯啊,一直想單獨請你吃頓飯,工作太忙,老是抽不出時間。”到了那種時候,他還不忘拉出官腔。他的官腔拉得很標準,聽上去頗有權威。她挪動了一下身子,想跟他拉開點距離。他借點煙的空,往她跟前靠了靠,一股淡淡的煙草味襲擊了她,那是他的體味,林雅雯害怕那種體味。
“上次跟你說的事,你再考慮考慮。”他這麼說著,目光再次投過來,這一次有點低,林雅雯感覺胸的地方一陣難受,好像被那目光騷擾了。她起身,想為他蓄水,也想借機給洪光大打個電話,他怎麼能如此戲言啊?
她的手猛地被握住了,有力,堅決,不可抗拒。她渾身一顫,連打幾個寒戰,正猶豫著要不要把手抽開,就覺整個身子被他控製了。他站起來,以非常從容的方式,從後麵抱住了她。林雅雯腦子裏轟一聲,眼前一黑,差點就栽倒。
他的手並沒迅疾發出攻擊,而是帶著纏綿的,在她身上輕動。同時他發出聲音:“小林,我……”
“馮廳長,不行。”林雅雯叫了一聲,奮力想抽開身子,那雙手箍得太緊,林雅雯沒成功。她的拒絕鼓舞了他,或是刺激了他,那雙手很快由溫柔轉向暴力,肆無忌憚地攻擊她了。林雅雯連驚帶怕,奮力抓著那雙手,想把這突然而至的恐懼抓開。
電唰地停了!
那個雨夜,那個令人傷心的秋天的夜晚,酒店居然停了電!
黑暗中,襲擊滾滾而來,幾分鍾的工夫,林雅雯就覺被人撕碎了,要完整地吞沒掉。她使足力氣,在最關鍵的那一刻,抽身逃了出來。衝出包間的一瞬,她清楚地聽見後麵響來一聲罵:“什麼東西,不求上進!”後來她才記起,那夜停電的不是整個酒店,隻是那一個包間,她衣衫不整地衝出一樓大廳時,大廳裏燈火通明……
她的故事永遠中止在了那兒,可是現在,華蓉蓉會不會?
林雅雯不敢深想。關於他,林雅雯後來還聽到過許多,那些故事裏的女人,有的發了財,有的升了官。林雅雯很要好的一個同學,人稱冰雪美人,如今就在水利廳當財務處長。
他的精力可真旺盛啊!
從市裏回來,林雅雯叫來許靈,要她把華蓉蓉的詳細情況給她。說來也是慚愧,到現在,林雅雯還不知道華蓉蓉這個人的來龍去脈。
“怎麼,她又要變動?”許靈不解地問。
“叫你查你就查,多什麼嘴。” 林雅雯斥道。
許靈伸了下舌頭,回去翻資料去了,林雅雯心裏,卻在一遍遍想,他為什麼要把華蓉蓉派她身邊來,那麼多的位子,為什麼偏要選中辦公室主任?
許靈隨後拿來的資料證實了林雅雯的猜測,也讓林雅雯倒吸一口冷氣。他真能下得了手啊。
三十二歲的華蓉蓉出身於工人之家,父親華實原是一名爆破工,一期引黃工程時,華實帶著一個班,奉命進入涵洞,做前期爆破,不幸遇難。事故發生後,馮橋代表組織,前去慰問死難者家屬,自此認識了華蓉蓉。處於對遇難者家屬的關懷,工程指揮部以委培的方式,向西南水利學院輸送了八名學生,其中就有十九歲的華蓉蓉。當時華蓉蓉已是工程指揮部一名材料員,是馮橋點名讓她去學院深造的。此番深造,改變了華蓉蓉的命運,也改寫了她的人生軌跡。三年後,華蓉蓉拿到大專文憑,先是在工程指揮部工作,後來工程下馬,指揮部解散,華蓉蓉到了縣上。然後就一路順風,由普通幹部升到團縣委書記。
林雅雯懊惱地連歎幾聲,看來,他們之間已非一天兩天,怪不得華蓉蓉到現在還不嫁人。上帝總是要把一些看來可口的美味陰差陽錯送進狼口,這個世界上,隻要有狼,就得有犧牲品。如果說華蓉蓉是犧牲品的話。
可她算麼?
林雅雯搖搖頭,將這些怪誕的想法驅出腦子,專下心來,考慮下一步的工作。
孫濤書記指示她,眼下務必要做好兩件事,第一,把熏醋廠擴建工程抓好,力爭搞出一個像樣的企業來。第二,盡快把北湖的遺留問題解決掉,不要讓北湖的事情影響到南湖,南北二湖一旦起連鎖反應,後果不堪設想。
林雅雯決計,抽空去一趟北湖,那兒一大堆麻煩,是該解決了。
第二天,林雅雯正要動身去北湖,陳根發拄著拐杖找來了。一看臉色,就知道流管處那邊準又出了大事。
進了辦公室,陳根發陰著臉不說話,林雅雯讓他坐,他也不坐,一臉心事地站著。林雅雯問他,移交的事進行得咋樣?他不回答,像根木頭,僵立在那兒。林雅雯歎了口氣,不明白他這樣子是為了啥。過了十幾分鍾,陳根發才說:“林縣長,有件事難住我了,想來想去,隻有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