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他的第一眼,是文理分班的第一天,蕭易按照班主任的指引,從過道走向自己的座位,許曉的後排。
也許是那天陽光很好,也許是分班第一天的激動與興奮,在許曉的眼中,身邊的一切仿佛都隨著這個男孩子的淺淺的笑容飛了起來,一切都暖暖的,讓人沉醉與快樂。
許曉很張揚,青春期許多女生都是這樣,大聲說話大聲笑,上課明目張膽的傳紙條,和老師作對,偏又和老師關係很好,喜歡騎著單車,讓校服高高飛起。她是引人注目的,也是驕傲的,內心的盛氣淩人容不得人半點侵犯。
可是,蕭易就這樣走進了許曉心裏,多少年後,許曉依然能清晰的記起她見到蕭易第一眼的感覺,連他當時手中拿著的那瓶可口可樂都讓人難忘。
雖然是新分的班,但這個班上有大半是許曉以前認識的同學,自然很快融入其中。加上這個班整體成績並不是很好,不是所謂的快班,淘氣逃課上課睡覺的學生占比很高,然而班級氣氛很好,不拚不搶,其樂融融。
許曉的前桌宋學文是個話癆,長長的洗剪吹頭發擋住了半邊臉,喜歡穿一套黑,那個年代流行的古惑服和喇叭褲,從腰上還滑下一條長長的鐵鏈子,許曉總嘲笑他濃縮了一個時代,是一個時代奇葩的總結。
宋學文的嘴仿佛沒有停下的時候,從評論哪個女生的身材到嘲笑哪個男生的身高,從哪個班哪個學生被罰到哪個老師家裏婚喪嫁娶,一張嘴道盡了事態炎涼。每次許曉煩了就狠狠瞪他幾眼,他就乖乖的轉過頭去,可沒幾分鍾又一臉諂媚的回過頭,繼續他永遠停不下來的話題。
蕭易是個安靜的男生,許曉覺得她的身後是片寂靜的大海,好像任何事都激不起他的任何漣漪,安靜的與這個班級格格不入。據許曉一段時間偷偷的觀察,好像蕭易隻與兩個人說過話,一個是程林,他最好的哥們兒,一個是楊小希。每當楊小希來找蕭易聊天的時候,許曉都會走開,因為她可以在遠處靜靜的看著他聽楊小希說話時臉上露出難得的表情。
十六七歲女孩的心總是熱情又羞澀,許曉想盡了一切讓蕭易可以注意到自己的辦法,她總是會重複掉筆和揀筆,總是會去鬆鞋帶和係鞋帶,因為她會期望著可以吸引到蕭易的目光,哪怕是讓他多看幾眼自己的側臉;學習一般的許曉甚至開始喜歡大聲附和配合著老師的講課,因為她總覺得背後會有一雙眼睛,哪怕有一次注視過自己。許曉最開心的事情就是老師提問後排的同學,這樣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頭,順便可以偷看一眼那片大海。然而大海總是很寂靜,甚至都不曾抬一下眼。
近鄉情更怯,僅僅隔著一張課桌,許曉卻始終沒有勇氣去跟蕭易說一句話。
班裏終於要競選班委了,可以讓蕭易注意自己的機會終於到了,許曉開始莫名的興奮。沒有很好的成績,沒有很好的資曆,憑著一顆別有用心許曉甩著馬尾就站到了講台上。
“大家好,我叫許曉,我總覺得自己有一種力量,讓我知曉我們五班每個人的與眾不同,讓我知曉每份與眾不同聚彙起來的光彩,我也給自己許下一份責任,讓每一位同學在五班找到溫暖,讓彙聚起的小光彩變成煙花和彩虹,照亮每個人……”
這一次,許曉第一次看見了蕭易注視的目光,看見了蕭易在鼓掌,是為了她。
下講台後首先迎來的是宋學文的一臉崇拜,“曉曉你太牛了,我從不知道你是個女強人誒,曉曉你給我簽個名,簽個名。”
然而,一切隻是為了得到他的注意。
最終許曉以幾票之差輸給了擁有眾多女粉絲的汪凱,做了副班長。
也許每個青春期的孩子都一樣,有了喜歡的人,上學變得很快樂。許曉心裏也不明白,為什麼愛情這顆種子會在第一眼看見他之後就這樣深深的種在了心裏,是因為那淺淺的笑容,抑或是他與其他男孩與眾不同的氣質,沉靜而低調。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異性相吸,性格差異越大,越有種神秘誘人的吸引力。
許曉喜歡上了早早來到教室,因為她發現蕭易總是很早,坐在籃球場邊,或者看書,或者發呆。許曉站在教室的窗前,把頭靠在窗框上,靜靜的看著他,蕭易,你知道你活在我眼前的這幅畫中麼,你知道這幅圖畫會隨著你的一舉一動而不斷變換色彩麼,你不知道,因為你從來沒有望向過我。
“這麼早,在看帥哥?”不知道什麼時候,汪凱站在了許曉的旁邊。
“大班長,我隻不過在培養我安靜的美少女氣質。”
“好,美少女戰士,下周足球賽開始了,我可是要叱吒賽場的,場外的拉拉隊工作交給你啦。”
“不用我組織就都會流著哈喇子去看你的放心吧!”許曉邊說邊看向汪凱,不知道什麼時候,高中的男孩子都已經高過了女孩子大半個頭,也許生理優勢讓男孩子生來就是拯救世界的,而女孩子隻能抓著自己萌動的小心思,為它歡喜為它憂。
一陣風吹來,伴著綠色的香氣,還有愛情的花香。
足球聯賽開始了。
這樣一項充斥著男性荷爾蒙的遊戲吸引了幾乎所有蕩漾著春心的女孩子。
令許曉詫異的是,蕭易也是球隊成員之一。
比賽那天,場外站著一排排的女孩子,跳動著、笑著、嘶聲力竭的喊著,這是一個可以連續望向自己喜歡的人而不被發現的最好的機會。
李可心在許曉旁邊不停的嘰嘰喳喳,透著這個年紀女孩子獨有的青春氣息。她是許曉最好的朋友,可以每天因為一個無聊的話題一起笑到肚子痛的朋友。她的家庭條件很好,也造就了她更加任性的性格,傲慢,甚至有些無理。
“哎呀真是蠢,這種球都傳不好”“哎呀他是豬麼,搶球啊搶球啊!”……李可心關心著球場中的一切,而在許曉眼裏,千軍萬馬百萬雄師都敵不過蕭易的一舉一動。他隻是個後衛,默默的護球、傳球、跑動,閃光燈也許打不到他的身上,可就是會讓人覺得安全與踏實。
“啊!進球啦!汪凱!汪凱!汪凱!”李可心在旁邊呼喊的震耳欲聾拉回了許曉的視線。隻見汪凱高舉著一隻手指跑向班裏的拉拉隊,又在拉拉隊前擺出了飛吻的姿勢,笑的狂傲不羈,女孩子們喊的更厲害了,尖叫聲此起彼伏,仿佛她們眼前的是位超級大明星,甚至是她們心靈的救世主。
也許這才是飛揚的青春,動感又張揚,而蕭易不是,孤獨的在後邊守衛著,跑動著,安靜的讓人心痛。
下半場開球,對方前鋒帶球越過半場,5班的後衛步步緊逼防守,突然對方一位接應隊員在前插的時候惡意衝撞,狠狠的撞倒了蕭易。學校沒有很好的草坪球場,蕭易被撞的躍起後跌落,腿被球場的砂石蹭破了,鮮血直湧。拉拉隊中頓時傳出驚歎的聲音和吸冷氣的聲音。許曉愣愣的看著發生的這一切,看著蕭易被其他球員架出場外,看著楊小希衝了過來扶住他,看著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他們兩個走向教室的身影,許曉反應了過來,在他們的身後一同走回了教室。許曉是副班長,關心同學本來就是她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