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健江長舒一口氣,跟著又問:“狗剩是誰?”
“村裏一後生,老鍾家的,有種,就他敢跟小鬼子鬥。”老太太說話突然有了底氣,眼裏的淚也不流了,一口氣跟白健江講了狗剩許多事。她告訴白健江,眼下狗剩跟一幫年輕人藏在山上,抽空就摸進村子,能幹掉幾個鬼子就幹幾個。
白健江心一動,“狗剩”兩個字,已種進他心裏。
老太太讓兒子給白健江弄了碗蛋湯麵,說吃飽了肚子才能打鬼子。白健江捧著碗想下一步該怎麼辦,老太太忽然又說:“還有件事呢,忘了跟你提,前些日子,小鬼子從米糧城抓來幾個女娃,就藏在劉老財老二家。”
米糧城,女娃?白健江騰地放下碗,一把抓住老太太的手:“有沒一個叫四姑娘的?”
老太太說:“都是姑娘,五個哩。”
白健江沒再問下去,心裏,卻堅定地想,四姑娘就在裏麵。
這一天,白健江做了兩件事。一是摸清了關押五位姑娘的那座院子,另一件,是讓中年男人去了趟山裏。那座山離村子並不遠,不過路險,中年男人上午去,大後晌就回來了,興衝衝地告訴白健江,狗剩他們答應了,夜裏下山,跟白健江一道,救出五個姑娘。
半夜時分,院裏響起腳步聲,中年男人說:“來了。”不大工夫,六個黑影兒跟著中年男人進了屋。白健江一看,都是二十出頭的小夥子,長得都很精幹,特別是領頭人狗剩,還不到二十歲,結實的身材,一雙烏黑發亮的大眼睛,腰裏鼓鼓的,那是他們從鬼子手裏奪來的手榴彈。
白健江把自己的想法跟六個人說了,狗剩說:“劉家大院動不成,裏麵有一百多個鬼子,小隊長一撮毛還有五個機槍手都在裏麵。一旦接上火,他們六個是小事,村裏人就會遭殃,小鬼子殺起人來眼都不眨。”
“你的意思是……”白健江問狗剩。
狗剩說:“五個姑娘關在劉老二家,我們從三堂子家摸過去,從房頂跳下去,估計裏麵的小鬼子不會超十個,幹掉他們容易。難題是,救出她們後往哪去?村裏肯定藏不住,山上她們又去不了,要不,你把她們帶走?”
白健江搖頭,白日裏他也想過這問題,帶走顯然不現實,一匹馬馱不了幾個人。再說萬一四姑娘不在裏邊,他還得繼續前行。白天他瞅下一個地方,就在村西,有一條大沙溝。他問過老太太,老太太說,大沙溝深著呢,一直通到山那麵的恒水寨。溝裏堆滿怪石,還有地震時搖下的洞穴,平時陰森森的,很少有人進去,甭說五個人,就是五百個人鑽進去,鬼子也不好找。
“對呀,我咋把大沙溝給忘了。”狗剩猛地拍了下腿,當初他們幾個決計跟小鬼子幹,一開始也是想依賴大沙溝的,但大沙溝離小鬼子太近了,他怕小鬼子白日裏布下埋伏,打他們的黑槍。這才舍近求遠,上了北麵的和尚山。
方案很快議定,白健江帶三堂子和另外兩個去救人,狗剩三個在三堂子家外圍打掩護,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開槍。一旦跟鬼子接上火,不管人救出救不出,都要撤,不能給村裏人惹下麻煩。
中年男人也要去,經過這一天的奔波,他好像忽然有勁了,膽子也大了許多。白健江和狗剩都不同意,畢竟他沒跟鬼子幹過,槍一響,怕連東南西北都找不到。最後白健江給他安排了一個任務,讓他負責棗紅馬,將馬牽到沙溝沿上等他。中年男人高興地應了一聲,補充道:“到時你們隻管走,我把五個姑娘帶出去。”
白健江滿意地看了中年男人一眼,拍拍他的肩,然後就出發了。
村裏的狗早沒了,是村民們自發殺死的,就等著有人來殺小鬼子。三堂子跟狗剩輕車熟路,知道怎麼避開小鬼子的崗哨。他們從村東一條廢棄的水溝裏摸過去,臨近三堂子家時,才迅速分開。三堂子帶著白健江幾個,貼著牆壁,連過三戶人家,到自家院落時,才從草垛躍了進去。三堂子的爹已讓鬼子殺害了,屋裏就剩瞎眼娘和14歲的弟弟,他妹妹逃了,是三堂子送出去的。他弟弟也是個機靈鬼,見到哥哥,很快便報出隔壁劉二家小鬼子的數字。一聽隻有12個鬼子,白健江鬆下氣來,三個人對付12個睡熟的鬼子,沒一點兒問題。時間容不得耽擱,三堂子跟弟弟叮囑幾句,就出了門。上房,過牆,攀上劉二家的房頂,他們做的都很漂亮。偏是跳進劉二家院子時,出了點小岔子。有個鬼子兵早不起夜、晚不起夜,偏在這時候跑出來小解。鬼子兵正站在院牆下痛快淋漓地尿呢,頭頂上騰騰跳下幾個黑影來,驚得他站在那兒,尿都撒不出來。等他反應過是有人偷襲時,已經來不及喊了。可憐的鬼子兵,臨死連一泡尿都沒能撒完。白健江重重一掌下去,鬼子兵的腦袋就像西瓜一樣裂開了口,接著兩隻手一擰,這隻西瓜就轉了方向。鬼子分三個屋睡,其中一個屋裏的鬼子聽到了動靜,睡眼惺忪地問了一聲。三堂子已尋聲撲了進去,鬼子兵還在驚訝中,三堂子手裏的兩把刀已同時劃向鬼子們的脖頸。三堂子敢拉竿子上山,手上絕對是有功夫的,除那把刀玩得好外,腳上功夫也不簡單。隻聽得噌噌幾聲銳響,炕上五個鬼子的腦袋已歪向了一邊,血冒出來,噴了三堂子一臉。三堂子顧不上擦,收拾掉最後一個鬼子兵,緊著就朝隔壁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