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新上任的宮田司令官確定要大規模向中原發動進攻時,將他從北線調來。當時他剛剛在北線取得了一場勝利,那場勝利他認為是曆史性的。他用一個旅的兵力,吃掉了國軍一個師,順帶還幹掉了共產黨兩個突擊營。這對受阻半年的北線來說,真是一場振奮人心的大捷。為此他受到了天皇陛下的重獎,負責北線的司令官板原更是喜氣洋洋,他也好久沒嚐到勝利的味道了。嘉獎他之後,板原一高興,從自己最中意的三個藝妓當中挑選了一位,送給了他。
崗本跟那位名叫花枝子的藝妓甜蜜了一夜,就發誓一定要對板原司令官忠心耿耿,再立戰功,以報知遇之恩。哪知板原在回司令部的路上,意外遇到一支不明力量的襲擊。那支力量真是太神奇,從出現到收場,隻用了半小時,就將崗本擁戴的板原司令官還有警衛團炸死在一座叫將軍嶺的山下。此事極大地震動了日本軍界,據可靠消息稱,那支不明隊伍是從東北軍裏反叛出來的,他們不滿東北軍的不抵抗主義,另起爐灶,扯起了一麵“暗殺團”的旗幟,專門對付日軍高級指揮官。
“八嘎!”崗本聽到消息,當時就抽出腰裏的戰刀,一刀砍掉了翻譯官的頭。那個翻譯官是剛剛投靠他的,還沒給他立過一次功。
就在崗本還沉浸在悲傷之中的時候,最高指揮官崗村寧次對南北二線進行了大規模調整,確定由宮田司令官負責中原一帶的軍事行動。宮田原一郞一上任,就將他從北線調了回來。
“崗本君,中原之戰,是建立我大東亞帝國的偉大‘聖戰’,你要盡心竭力,為天皇創造奇跡。”
“哈咿!”崗本畢恭畢敬地給宮田行了一個標準的日本軍禮。兩個人再談戰事,崗本就被宮田宏大的作戰計劃吸引了。他在北線時,還沒聽到過如此縝密而又龐大的作戰計劃,或許那時候他軍銜低,沒有資格,也或許,宮田原一郞生來就是一個指揮千軍萬馬的人!
“太吸引人了!”躺在床上,懷裏摟著花枝子,崗本仍然熱血沸騰。這熱血不是溫情脈脈的花枝子激起的,而是宮田原一郞偉大的“合圍”計劃激起的。
“像紮稻草人一樣,死死地把支那人紮在一根繩上!”這是宮田原一郞的原話,是在跟他講完整個戰略計劃後,兩隻手比畫著跟他說的。
“哈咿!”他也情不自禁,兩手做了一個卡脖子的動作,興奮地道,“支那豬,一個也甭想活,死了死了的!”
“喲西。”宮田原一郞大約覺得他聽懂了自己宏偉的計劃還有精妙的戰術,舉起酒杯,朝他走過來,“來,為即將打響的‘聖戰’幹一杯!”
他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請司令官放心,兩個月內,我一定拿下穀城跟米糧城!”
“喲西,”宮田原一郞搖搖頭,“崗本君,兩個月太久,中國有句古話,隻爭朝夕,你明白嗎?”
“明白!”
“明白就好,我把13師團交給你,必要時,再派25師團全力支援。另外,我給你引薦一個人,有了這個人,你會如虎添翼的。”
個子比他矮小的宮田原一郞詭秘地笑笑,手指一扣,他身後那扇緊閉著的門忽然開了,裏麵先是走出兩個穿和服的日本女子,緊接著,出來一個麵目清秀、膚色紅潤的中國青年男人。
青年男人靦腆地衝宮田原一郞笑笑,又轉向崗本,給他行了一個標準的日本禮。
崗本一愣,他對這種長得像女人的男人沒有味口,要搞就直接搞中國女人好了。沒想到,司令官還好這個。就在他疑惑的空兒,宮田原一郞說話了。
“崗本君,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和田君,他的中國名字叫任天行。他留過日,在我大日本帝國還有不少生意。”
崗本禮節性地向任天行點了點頭。
“我把他交給你,他既是你的翻譯官,又是你的作戰參謀。”
崗本眉頭一鎖,從北線來時,他帶了最好的翻譯官,此人是吃米糧水長大的,但他血管裏,卻流著正統的日本血。崗本向來不喜歡拿一個“支那人”做自己的翻譯官,他認為靠不住,而且蠢。至於作戰參謀,就更離譜了,難道還有比他更會打“支那人”的嗎,他笑笑。
宮田沒有在意,走過去,拉起任天行的手說:“和田君,拜托你了。”
任天行軟綿綿地笑笑,崗本身上立刻起滿了雞皮疙瘩。他發現,這個叫任天行的,不隻是笑起來像女人,那雙手更像女人,白皙而肥短,肉乎乎的。宮田握著他,似是有些舍不得。崗本真想說:“這個尤物,司令官還是留著吧。”可他沒說,因為他發現,任天行那雙貌似清澈的眼睛裏,有一股深藏著的惡毒!
惡毒好,崗本就需要這種惡毒!
實踐證明,宮田給他推薦的不是一個尤物,而是一個滿腦子藏著智慧的人。這種智慧,特別能對付“支那人”。崗本所以能不費一槍一炮,就順順當當地接管穀城,完全得益於這個細皮嫩肉的中國男人。他決然沒想到,說起話來扭扭捏捏、走路比日本藝妓還要有態的任天行,在中國軍界、商界、政界有那麼多熟悉的人,一旦打算跟這些人接觸,任天行身上那股女人味立刻沒了。“他像一個軍人哩。”他操著一口蹩腳的中國話,跟愁眉不展的翻譯官倉野正雄說。
那是任天行秘密跟閻長官身邊的親信接觸完,拍著胸脯向他保證,隻要13師團不開槍,駐守在穀城的126師、137師就可以安全撤出穀城,到九龍山一帶去。
他抱著試探的口氣跟任天行說:“槍還是要開的嘛,不開槍,你那個閻長官怎麼肯聽我的?”
任天行詭秘一笑,操著流利的日語道:“哈哈,中將高明,槍當然要開,而且要開得猛烈,不過……”
“不過什麼?”
“可不能傷了閻長官的弟兄,閻長官深愛他的這些弟兄,隻要他的弟兄不傷一根毫毛,要多少土地他也給。”
“那就看他這些弟兄聽不聽話了。”
“中將不必多慮,兄弟我已跟126師、137師談妥了,天明他們就棄城往後撤,他們也怕跟您中將交鋒啊。”
崗本沒有笑,如果換了以前,他會毫不客氣地發出一片狂笑。而且肯定會說:“支那豬,蠢!”但是這天,他板著臉,一本正經地道:“我聽你的,如果有什麼閃失,休怪我不客氣!”
任天行一個立正,筆挺地給他敬了一個禮,告辭走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做。崗本一開始心裏還犯嘀咕,懷疑任天行的保證能不能兌現,如果真要兌現,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結果第二天天一亮,負責監視穀城方麵動靜的115聯隊大隊長鬆井板次就跑來向他報告:“中將,支那人真的往後撤了。”
“喲西!”崗本興奮得一把推開懷裏的花枝子,緊緊褲帶,跟著鬆井出了門。站在穀城西邊黃花梁那道高坎子上,他從望遠鏡裏清晰地看到,“支那人”排著整齊的隊伍,往麥河和九龍山那邊去了。
“開炮!”他揚起手,衝早已做好準備的炮兵團團長龜本次郞少佐吼。
一陣狂轟爛炸後,126師和137師抱頭鼠竄,逃出了穀城,垂涎已久的穀城終於到了他手裏。慶功宴後,他拉著翻譯官倉野正雄的手,醉熏熏地吐了前麵的那句話。
倉野正雄心事重重,自從跟他離開北線,兩道濃眉就緊鎖著沒舒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