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五日後
一輛馬車靜靜的停在風雪中，孤獨的侯著，銀妝素裹的世界，隻這一點黑，再過半晌，這一點黑，也成了白。佇立馬車旁的男人，披著滿身的風塵，不理會身上的落雪，目光盯著緊閉的朱紅色大門，沒有焦躁，沒有心急，卻含著期盼，隱忍著的期盼。男子察覺了自己的心思，唇邊露出一絲苦笑，這種期盼，明知道是不該的，但卻仍期盼啊！能再見，已是奢侈了，能再離得這樣近看著她的容顏，已是上天的恩賜了，隻是她，依舊高高在上，他，依舊隻能仰望，縱使帶著些微的不甘，他也隻能仰望，滿足的仰望。
朱紅色的大門終於打開。
終於，見到她了！那一刹那間，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跳，麵對著數十萬的敵人，他的心也未曾這樣跳過。
她在斯爾懷中安靜的躺著，沉靜的容顏未沾惹塵世間丁點的濁氣，如一年前，不，比一年前更美，她的沉著更雍容。似一支睡蓮，雅致極了，不知她睜開眼時的顧盼生姿是何等的風韻。思緒間，斯爾抱著她已到了眼前。手微動，一驚，忙收回。改撩起馬車厚重的簾子。
斯爾眼神在裘無臉上流連了一會，終於將她輕輕放上馬車中已經鋪好厚厚錦毯的車廂中，有些感激吳遠則的細心。
將車簾掩上，對上吳遠則平靜無波的眼眸，“吳將軍，五日兼程來此，辛苦你了。”
吳遠則含蓄一笑，“淩王殿下需要在下幫忙，自是盡全力。”他的私心，斯爾自然永遠不會知道。
斯爾點點頭，慎重道，“交給你了，兩月之後，我定去接她。”
吳遠則點頭，篤定的神色讓斯爾心安，不再多留他們，目送著吳遠則上車執起韁繩，口中一吆喝，馬兒揚蹄，向著南方而去。
直至視線中隻有一片望不盡的白，斯爾回神，看著靳奇有些迷茫的神色，略帶苦澀淡笑，“迫不得已，隻對你在乎的，才會有迫不得已。”
想再回頭，生生忍住，是在期盼車再駛回來嗎？不久後，這處定是風起雲湧，充滿變數。留戀，此刻，留不得，戀不得。
*
往南三日，氣候稍暖，消失了雪的痕跡，黃昏的餘韻柔軟中帶著詩意，像溫柔的詩人，撫觸著帶著涼意林子，縱容著它的冷漠。
吳遠則拾了枯柴，從懷中掏出火折子，燃了一堆篝火，四周忽然明朗起來，感覺空氣稍微有了些溫度。起身撩起簾子，將裘無輕輕抱出，讓她斜靠在樹幹上，傾身用軟裘將她裹嚴實，一陣溫暖的氣息漾著芬芳忽然襲上他的臉頰，清清冷冷，背影忽然僵直，漆黑如墨的瞳眸慢慢地、慢慢的，像生怕看上一眼都會褻瀆這仍在熟睡中的佳人般，小心翼翼且猶豫地將視線落在了那朝思慕想的容顏上。心跳有些無序，催促著呼吸變得紊亂，瑩白如玉的肌膚反射著月華初升的微弱光澤，像冷玉，誘人，清幽。
很近，從未這樣近，近到他忽然有了擁抱她的衝動；近到他……魁梧的身形忽然後退數尺，遠離了若有似無的誘惑。眸子仍然漆黑，卻泛起了莫名的波光，有些炙熱，也有些壓抑。
此生直至認識她，方才知道，世上還有“難”這一字。難的是就在眼前，卻非屬於自己，難的是，就在心頭，卻不敢表於言，難的是明明知道不可能，卻要在這中不可能中徘徊掙紮，在午夜夢回時，獨自睹畫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