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常氏(2 / 2)

煦陽依然明媚,心境卻是不同了,怎麼都尋不到剛剛的暖意,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娘娘,常美人和鄧美人走了。”靈犀見我默然不樂,她說話也有些謹慎。

“走了好,不走還不知道會說出什麼!”冷笑一聲,隨意將手腕搭在闌幹上。

靈犀想了想,說:“娘娘也不用傷心,太後娘娘不過是一時之氣。等氣消了,再叫小郡主過去哄哄就好了。”

我回頭看她,憂心忡忡地說,“哄哄?這次怕是再也送不進去了。”

說罷閉上眼睛,眉頭慢慢攢在一起,向後靠在闌幹上。

常氏看是無心,實則有意。她恰到好處地點醒了太後,失去熙兒的傷也就被再次擺了出來,枉費了我和孩子們連日來的努力。

錫穆公的女兒,看來不是一般的角色,隻寥寥幾句就能讓我多日辛苦建立起來的信任蕩然無存。好厲害啊,隻是我無法揣測,我一向深居,與她們也多不幹涉,她為什麼如此?

月如彎鉤,星也耀出清輝,夜有些溫涼。

我和衣小寐,等著劉恒的到來。

我篤定他會來的。

熟悉的男子氣息淡淡地包圍著我,身上的被子也被重新掖好。

我知是他,轉身看去,幽幽地問:“代王今天怎麼這麼晚?”

他笑笑:“前朝忙了些,忘記了時辰。”

我不語,起身為他脫下外裳,他低頭看著我忙碌的手,輕聲問:“聽說孩子們被母親退回來了?”

手指停住,旋即又接著先前的動作,一個個解開前襟的袢子:“臣妾正愁呢,該怎樣去認個錯才好。”

劉恒拉起我的雙手:“熙兒剛去不久,我們尚且不能忘記,更何況那麼疼愛孫子的母親?你也太不小心了。”

他在責怪我麼?為何不問個清楚就輕易下了結論?

我沉默片刻,強壓住心中反複的滋味,仍勉強保持淡淡的笑:“代王說的是,是臣妾太不小心了。明日臣妾就去寧壽宮賠禮。”

他見我有些不高興,也不肯再說,與我並頭睡下。我心有些不快,將身體轉向內側,因胸口糾結著氣,折騰了一晚也沒睡著。

劉恒也有些輾轉,怕是也沒有睡。

幾次想要開口,卻又欲言又止。

說什麼呢?辯解是常美人說錯了話麼?他已站在母親那邊,我又何必再假惺惺去做無謂的解釋。

“你沒睡麼?”他在背後先開了口。

我轉過身如實回答:“嗯,臣妾睡不著。”

他低聲詢問:“為本王責怪你了麼?”

意外於劉恒的直接,眼神卻有些躲閃:“不是。”

他伸手,讓我枕於胸前,說:“本王也知道,未必會是你的錯。你一向謹慎,對熙兒也很愛護,你不會說那樣的話。隻是你這次確實有些不小心,你明白本王的意思麼?”

我仍是有些不解,怔怔地看著他:“是別人又和代王說了些什麼?”

他微微一笑:“還用旁人說什麼,本王在漢宮癡活了麼?那些年母親過著什麼樣的日子,本王雖小卻還記得。在宮裏,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夥伴。剛剛還是救命稻草也許現在就是絆腳的繩索。在宮闈中這麼多年,你應該比本王知道得還多些。怎麼會在此時放鬆了心神?”

我被他的問話噎住,連日來關注於國事,卻忘記了生存的本能,一味地沉浸在平靜當中,失掉了早就該有的防備。後宮永遠沒有沉靜的一天,更不會有永世的安穩,人人都在自危,唯獨我忘記了。

嘴角浮起一絲幽涼的冷笑,常馥珍是麼?看來我倒是小看了這些往日安靜的婦人們。

劉恒見我眉目之間有些恨意,低聲說:“錫穆公於本王有用。”

我聽他如此說,不禁定定地看著他。

“錫穆公的小女兒是劉襄的王後。”他說得很隱諱。

原來是這樣厲害相關,我怎麼會不明白?

轉了心念,笑吟吟對劉恒說:“今日之事,隻是臣妾不小心得罪了母親,明日再去賠禮就是,哪裏還想得許多呢?”

劉恒也頷了頷首:“你能這樣想,本王心裏也能舒服些。”

我安然俯在他的胸前:“臣妾統轄後宮,再沒有一點寬容之心,怎麼能讓代王無憂呢?”

劉恒沉默許久,最後輕輕地說:“你明白就好。”

他的鼻息沉重,我也似被重物掛住了呼吸,隻有更漏聲寂靜之中沙沙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