摟她過來,我輕撫她背,任她眼淚將我肩頭濡濕。
我脫掉了華服,卸掉珠釵,隻著粗麻衣裳,也不綰發髻,隻是用丁香編紮發辮,垂於身後。
靈犀見我如此又要落淚,我點住她的額頭,“你若是再哭成那天的模樣,我就罰你。”
她吐下舌尖:“奴婢不敢了,娘娘這是要去哪兒?”
“出去走走,東巷盡頭的菊花開了。”我笑著跑出去。
還好劉恒不曾對我禁足,每日裏我可以和靈犀在附近隨意走動,再來就是隨靈犀一起來的那些書,偶爾高興時我便對她大聲朗誦,自己取樂。
日子平靜美好,喧囂過後的沉寂讓人總懷疑是否已經相忘於世。
夏雨嵐的得寵、喬秀晴的冷落都與我無關。
遠遠看見巷角菊花,我最愛那紫色瑙盤,絲絲瓣瓣,彎彎曲曲,索性快走幾步,蹲在花前,用臉摩挲它的花瓣。今日的陽光真好,我眯起眼睛,讓那溫暖罩著全身,盡享慵懶。
忽然溫暖的來源被陰影擋住,我徐徐睜眼,許金玉和夏雨嵐站在麵前。
“喲,這是哪個宮裏侍候的丫頭?”許金玉低頭,細細端詳我的穿著,捂著鼻子說,“臭不可聞,還不回去尋你的主子洗洗,免得丟人現眼。”
我雖降為良人,她卻不能這樣羞辱。夏雨嵐輕聲咳嗽,提示她的言語過分。
我笑了笑,躬身施禮。她這般為難我,我卻不能失禮於她。
“你走吧。”夏雨嵐息事寧人,說得痛快。
隻是許金玉尋找機會良久,如此千載難逢,怎肯輕易放過?
“本宮不允許她走,偏你好心,弄得本宮像是惡人。本宮隻是教訓她一下,以防日後。”
靈犀在旁搭言:“啟稟許娘娘,代宮規矩,犯錯嬪妃隻能由王後教訓。”
聞聽此話,許金玉厲聲叫道:“鏡兒,你在做什麼?還不給本宮狠狠地打。”
身後鏡兒得意地上前,揪住靈犀的發辮,左右扇摑,幾記下去,已經青紫腫脹,血肉模糊。
我低頭不語,此時不能逞強,按下心意,神色越發謙卑恭謹。
一個用力,靈犀踉蹌撲倒在我麵前,頭發散亂,血順著嘴角“滴滴答答”流淌下來。
許金玉打得得意,喝令鏡兒:“還有她!”鏡兒聞聲有些躊躇:“娘娘,她是有位份的。”
“叫你打便打,有事本宮擔當。不過是個良人,本宮就教訓不得了?”許金玉憤憤地說。
“當然教訓不得。”杜王後的聲音在後響起。
許金玉愕然。
原來夏雨嵐發現事情不妙,努了努嘴,隨侍的宮娥跑去王後的安寧宮請人。
杜王後繞過眾人,行至我處,彎腰將我攙起。
原本敦厚溫婉的她此時全無了往日的風範,睨著許金玉,厲聲說道:“代王仁愛,太後慈善,後宮之中從未有斥打奴婢一說,更何況尚有位份的宮人。許夫人未免也太張揚了些,回宮自省吧,待本宮稟明太後再做論處。““本宮是上方賞賜,豈能如此對待本宮?”許金玉雙眼赤紅,拚命大叫。然而早有兩個嬤嬤伸手將她按住,不容她分辯。
我拉起靈犀,用袖子抹掉她嘴角的血跡,她雖被掌摑,卻半顆淚珠也沒掉。
杜王後看著我身上的裝扮,歎了口氣:“你也大可不必這樣,又沒什麼大錯。”
“嬪妾戴罪,應清減衣飾,更何況王宮內皆為儉樸,嬪妾也該效仿。”
她神情複雜地看著我,垂目歎息:“罷了,你先回去吧。叫人傳個禦醫診治一下。”
我領命,帶著靈犀回宮,至於後事就交給杜王後。我本無意參與,風波雖起也留給他人平息。
許金玉的身世和授命成為她的救命稻草,劉恒也不能奈何,隻是將她幽閉在承順宮,每日餐飲照舊,卻不能如我般自在,可隨意進出。
聽聞此事時,我正用桂花釀酒,閉目輕含,淡香流溢,滿口清涼,不理會一旁等我說話的靈犀,笑意盈盈,一杯一杯,飲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