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微月皺了皺眉,轉身便離開了書房。慕容燁拾起桌上的書,垂眼繼續看著,卻不知怎的,再也無心讀進一個字去,她居然是這麼討厭自己的嗎?
“三皇子,您的書拿反了。”
穎兒將茶水放在慕容燁的桌上,輕輕地提醒慕容燁。
“三皇子您有心事?”
慕容燁淡定地將書掉了個個兒,將它拿正,繼續垂眼看著,淡淡地道:“沒有。”
“聽小玄子說,三皇子妃讓花匠將桂樹全搬出去了。”
“嗯。”
慕容燁依舊是漫不經心地回著,手指卻將書冊微微地攥緊。
穎兒隻笑不語,退出書房,卻在門口遇見了提著藥箱的白微月,刻意重重地喚了聲:“三皇子妃吉祥。”
便聽得屋內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響,許是桌角的茶杯被碰翻了。
白微月連忙推門而入,將藥箱往他的書桌上重重一擱,拽起他的手,就開始凶。
“慕容燁,你喝個茶都能將杯子打翻,看來你的手問題很嚴重啊。”
“杯子的碎瓷片,穎兒會晚點再讓人來清理。”穎兒幫兩人關上門,識趣地退了出去。
白微月熟練地拿藥膏在慕容燁的手背上塗抹,力道居然拿捏得極好。
“白白,沒想到你還會這個啊。”
“當然啊,我以前經常幫阿貓阿狗上藥的,要是弄得它們不舒服了,它們會咬我的……”
慕容燁嘴角一抽:“放心,我不會咬你。”
藥抹得差不多後,白微月將藥瓶重重地往桌上一擱,站直身,指著他的鼻子道:“慕容燁,我可警告你,以後不要對我好,我白微月是個沒良心的人,你這麼巴巴地對我好,說不定我正巴巴地盼著你……”白微月頓了頓,撤回了手,她之前可是巴巴地盼著他死,然後她便可以脫離這皇宮,去四處逍遙自在。隻是他怎麼就這麼蠢,要對她這麼一個壞心眼的王妃這般溫存?絕對不能讓事態再這樣發展下去。
“總之,我們兩個呢,就這樣相安無事、得過且過,該演戲的時候演戲,不該演戲的時候少管我,聽見了沒有?”
慕容燁看了看上了藥膏的手,微微一笑道:“我又不聾,自然是聽到的。”
“那就好。”
白微月滿意地點了點頭,出了門去,心裏開始隱隱地有些不安,她似乎越來越不盼著藥罐子死了。這藥罐子長得不錯,人也挺好,死了也怪可惜的。
雖然白微月覺得像她這樣不溫柔不賢淑的女子,並不是每個男子都能像李清那樣欣賞得了的,但也不能排除這藥罐子口味特別,好上了她這口,那她以後想脫身就更加麻煩了。
就算慕容燁不好她這口,整日一副好人臉對她體貼入微,以後做起對不起他的事情來,她會下不去手的。她絕對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於是她決定采取一些行動。
隔日白微月便抱了一本小冊子,又蹭去慕容燁的書房,說是要陪他一同看書。慕容燁心裏很是高興,連忙讓廚房準備了糕點過來。
“這是桂花糕?”白微月指著桌麵上精致的糕點,激動地詢問著。
“嗯,出名的糕點師傅做的,你嚐嚐吧。”
白微月連忙捏了一塊放入嘴中,入口即化,齒頰留香,確實做得很不錯,比李清做的不知道強上了多少倍,可是她卻失望地搖了搖頭:“不夠難吃。”
“什麼?”
慕容燁覺得自己實在是跟不上她的思緒,什麼叫“不夠難吃”?白微月擺了擺手,不打算和慕容燁扯糕點,直接切入正題:“慕容燁,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子啊?”
“你幹嗎問這個?”
白微月拿出她的小冊子,拿了慕容燁手中的筆,一雙烏黑的眸子裏寫滿了認真:“沒什麼,就是想多了解了解你嘛。你快說說,我好給記下來。”
慕容燁一怔,隨即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我喜歡這樣的……”
他們兩個人很少會在一個房間內待這麼長時間,慕容燁起初還是很認真地說自己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子,而到了後麵,他為了扯話題,便連女子頭發的長短、指甲的長短都一一做了要求。
慕容燁看著白微月低頭很是認真地記錄著他的喜好,心裏一陣接一陣的甜蜜,卻沒想到,這小冊子會在中秋家宴上當著眾多皇親國戚的麵被白微月呈給了皇上和皇後。
白微月說要照著這個給慕容燁納妾。
新婚沒多久白微月就忙著給慕容燁納妾,真是讓眾人對白微月刮目相看。這白將軍的女兒想來也沒有那麼霸道刁鑽,一時間白微月的形象得到了扭轉。
慕容燁看著白微月歡快的模樣,不由得碎了一顆芳心,不對,是一顆少男心。
白微月回到自己位子上坐定後,扯了扯著慕容燁的衣袖,笑得如春風般和煦:“慕容燁,你開不開心?”
慕容燁麵無表情地抽出白微月手中的衣袖,扭過頭去,不同她說話。白微月輕笑著拍了拍他的背:“哎呀,你害羞什麼。”
“白白!”
慕容燁回過頭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眸子裏似乎包含許多情緒。
雖然白微月看得不是很明白,但也可以確定,應該不是什麼開心的情緒。
“你幹嗎?”
白微月皺了皺眉,心道,男人的心思怎的如此難猜。剛剛還笑著問她喜歡吃哪樣菜品,並殷勤地為自己布菜的夫君,此刻居然冷著一張臉想對她動粗?虧她還好心地為他選妃納妾,真是好心沒好報。
“算了。”
慕容燁甩開白微月的手,微微側過身,拿半個背脊對著她,端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下。
“慕容燁?”
“慕容燁……”
白微月才不想繼續用她的熱臉貼他的冷屁股,扭過頭去,也打算不再理會慕容燁。她那一雙眼睛掃過一張張食案,以及坐在食案邊的人。
李清見白微月目光尋來,將桌上的酒杯拿起,和白微月目光所觸時,他抬起手,一雙桃花眼裏滿是笑意。白微月臉一紅,急忙拿起桌前的酒,衝著他的方向抬了抬手,然後一飲而盡。
慕容燁突然轉過身來,將手肘撐在食案上,望著白微月,冷冷道:“看什麼呢?”
白微月將手中的酒杯往案上一擱,淡定地將目光投到白將軍的桌案上。
“看我父親給我母親布菜。”
慕容燁冷哼一聲,拿了酒杯繼續喝酒,看起來很是陰鬱。
白微月的心情並沒有被慕容燁的陰鬱影響,何況她還有重任在身呢。她開心地吃菜喝酒看歌舞,不對,是看八卦。
今日那些妃子一個個都鉚足了勁拿出看家本領吸引慕容銘的注意,而慕容銘卻有些心不在焉。
白毅和柳淡煙應該是第一次參加皇家的家宴,這還是托了白微月這個王妃的福,確切地說應該是托了她的禍。這次怕是這麼多年來,柳淡煙和慕容銘唯一的一次會麵。
柳淡煙穿著打扮得很是低調,微微低著頭,靜靜坐著,時不時拿起筷子夾些吃的。其實這素雅的打扮卻讓她在一眾濃妝豔抹的女子中顯得特別了些,如空中皎月灑下的銀輝,清冷而又淡雅,引得席上不少男子側目。雖然有了年歲,卻依舊當得起這第一美人的稱號,或許比起年少時更多了些韻味。
白微月看看自己的美人母親,又看看慕容銘,還不忘看看白大將軍,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眼珠子不夠用,恨不得多長幾個。
慕容銘卻遠遠地將柳淡煙望著,雖然刻意掩飾,卻沒能逃過白微月八卦的眼睛。
正在慕容銘想再望上柳淡煙幾眼時,一個宮人匆匆來報。
“皇上,四皇子回宮了。”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就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這笑聲幹淨而又歡快,讓白微月聽得很舒服,連忙扭頭去看,那是一個穿著戰衣的英俊少年。席上也因為這個少年的到來而熱鬧了起來,麗妃連忙起身迎了上去。
“斌兒,你不是明天才能到京都嗎?”
“中秋團圓夜,兒臣自然要快馬加鞭地趕回來啦。”
“快快去參拜你父皇。”
慕容斌是皇帝的第四個兒子,個性爽朗,擅兵法,是個行軍作戰的好手。他雖然還帶著些趕路的疲憊和風塵,卻依舊英姿勃發,那些個宮女和千金小姐個個都向他投去了仰慕的目光。
白微月看了看那個身體健碩的少年,又扭頭看了看病弱的慕容燁,不由得歎了口氣:“你要是有那家夥一半抗打,我也不用過得這麼憋屈了。”
慕容燁握著酒杯的手一顫,灑出幾滴酒來,正巧滴在白微月的手背上,白微月抬起手,將酒嘬了,回頭看著慕容燁:“你是不是喝醉了?連酒杯都拿不穩了呢?要不我讓小玄子送你回去?”
“不用,我清醒得很。”
白微月又歎了口氣,關心也遭嫌棄,沒聽說納妾是這個反應的啊,難道他高興過頭連性子都反常了?
慕容斌拜見了聖上後,便匆匆離去,說是要換身衣服再來敬酒。皇上也是眉開眼笑的,這四兒子可是打了勝仗回來的,能不開心嗎?
慕容靜捧著一把古琴對著眉開眼笑的皇帝盈盈一拜:“父皇,兒臣願意彈奏一曲,以助賞月的雅興。”
慕容銘看著下方亭亭玉立的長公主,笑著點了點頭:“靜兒也是到了該出嫁的年齡了。”
慕容靜臉上染了些許緋紅,微微低下頭,甚至嬌羞地往周邊桌案上一瞥,然後輕輕道:“父皇說笑了,兒臣還想多陪伴父皇母後。”白微月坐的位子正好看得仔細,慕容靜那一眼瞅的定是李清。白微月哼了一聲,低頭吃菜喝酒。
“沒有說笑,父皇一定會為你好好尋個好駙馬的。”
隨後父女兩個又客套一下,慕容靜的琴音才開始響起。
琴聲才起,白微月便震驚地抬起頭來,眼中微微染著怒氣,這曲子分明是她想彈給李清聽的。雖然她彈得很沒水準,可是為了彈給李清聽,她也是練習了許久的,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就被別人彈了去。而且對方分明彈得比自己好太多。
她狠狠地看了眼李清,李清回給她滿臉的錯愕,還有歉意。白微月氣憤地扭過頭去,卻看見慕容銘臉色鐵青,滿目痛楚地望著柳淡煙。
白微月心裏一個激靈,這首曲子該不是當年母親送給皇上的吧?突然對上母親能殺人的目光,白微月證實了這個想法,不由得抖了一抖。
白微月借花獻佛,將這曲子彈給李清聽,然後李清借花獻佛彈給慕容靜聽,現在慕容靜又借花獻佛彈給這麼多皇親國戚聽,皇宮果然是個喜歡借花獻佛的地方啊……
白微月為此感到很神傷,神傷著神傷著又很氣憤,李清居然把這曲子彈給慕容靜聽,他居然彈給慕容靜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