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無法和一隻攥緊的拳頭握手。
你無法和一顆封閉的心靈交流。
你無法和一個無愛的靈魂相愛。
誰也不用去拆穿誰,誰也不用多此一舉。在同一片天空下,彼此相望,每日若無其事的打招呼,看上去相親相愛互不相害,這樣就很好。
傷懷又怎樣呢?長夜漫漫,總會有地方安放這顆傷痕累累的心。
SQ在上個月的《念》雜誌的短篇專欄裏這樣寫道。記憶總是這樣來的唐突。一個月前看過的文字,竟然在這樣的深夜浮出腦海。陸嶼隱忍的性格大概是隨了媽媽西美。他們都能夠在逆境裏閉口不言微笑示人。其實是逆來順受。某次顧清淺說起他看過的一則新聞——一個富太太從來不反駁丈夫的意見,無論是孩子的升學還是她想看的愛情電視劇被換成丈夫喜歡的軍事戰爭紀錄片,她心裏千萬個不樂意也總是一語不發。不是個幸福的人,但是一定在外人麵前表現的兩個人情比金堅幸福洋溢。顧清淺極盡所能嘲諷了這樣虛偽的生活。陸嶼記得自己當時一身冷汗。這冷汗發的莫名其妙。其實是不相幹的人,完全沒有含沙射影什麼——後來他無聊得真的去求證了這則新聞的真實性。顧清淺沒有說謊。這是毫無置疑的。顧清淺從來不說謊。陸嶼從來都知道。陸嶼那時候想起了自己也想起了媽媽西美。他們都是活在一麵名叫幸福之家的虛偽鏡子裏。
這一夜注定無法入睡。
他也懶得回去。抽開抽屜,拿出一條速溶咖啡,撕開,倒進價值不菲的咖啡杯裏,衝開水。就算是昂貴的咖啡杯加持,也改變不了速溶咖啡廉價的味道。他和顧清淺都是隻喝現磨咖啡的人。速溶咖啡這樣的商品出現在他們的生活裏完全拜蘇晴深所賜。蘇晴深曾經一臉鄙視的自黑——這是平民咖啡你們這些貴公子就不要紆尊降貴了。他們為了氣蘇晴深就昧著自己非現磨不喝的良心狠狠喝了一大杯。至於那次的後果,陸嶼不想再回憶。顧清淺後來再也不隨便嚐試,倒是自己卻也沒有那麼講究了。清淺是很有原則的人,他從來不會違心做什麼決定。也許從這點看來,陸嶼這輩子注定是贏不了顧清淺的,因為陸嶼已經輸給了一杯速溶咖啡。
不知不覺間,你闖入了我的視線,不知不覺間,你填滿了我的心房。
※
最近一次來醫院還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時候也是因為蘇晴深。多年疑惑再來醫院還是因為蘇晴深。唯一不同的是這次蘇晴深沒有和他抬杠沒有和他拌嘴,這一次她是沉默的。顧清淺對醫院沒好感。即使這是聖梓林數一數二的私立醫院。在顧清淺看來,若非自身的無能為力,誰也不會寄希望於病院。也許現在不應該這樣消極悲觀。顧清淺本身也不是這樣的性格。因為還有希望所以才來這裏。心裏的一個聲音這樣告訴他。他已經在醫院守了整整三天,一切都沒有任何改變。他有時候說很多很多話;有時候他又片語不言,他含情脈脈地凝望著病床上的她;有時候他緊緊握住她的手,也許昏迷的時間太久所致,她嬰兒肥的小手已經有些骨感,指節分明。蘇晴深曾經戲言美麗的女孩子都有一雙美麗的手。美麗的手應該是修長的手指。我唯一的優勢就是皮膚白皙,這肉嘟嘟的手指實在談不上美麗。那時候顧清淺還想安慰她來著。誰知道蘇晴深隨即又說,肉嘟嘟的手是抓錢爪,這說明命好。這是我媽媽小時候說的。蘇晴深燦爛一笑。命好啊。顧清淺哭笑不得。蘇晴深還真是心寬哈。她這樣的家庭情況也好意思說命。他覺得很諷刺,但是沒有去拆穿她。“少爺,現在已經很晚了,你今天還是回去休息吧。我幫你守著。”“蘇晴深小姐醒了的話我馬上通知你。”寂靜的夜被文樂的話撕裂成碎片,顧清淺的記憶就照映在這些碎片裏,它們四分五裂,千形萬狀,始終無法拚湊成整體。顧清淺的眼睛依舊停留在蘇晴深身上,他也沒有搭理文樂,空氣再次凝固結冰。文樂知道自己沒有經過顧清淺允許就私自來醫院已經是在自尋死路-經過那些事以後顧清淺已經對他萬分厭惡。後來文樂在想到底是誰給了他勇氣這樣纏著顧清淺,唯一得到的答案是情不自禁,他無法再走在錯的道路上,可是他也不能確定現在所做的就是正確的。如果你不能確定自己做的事對不對,那麼就遵循自己內心的想法。心之所向,即是選擇。“少爺,我知道從前都是我錯,我鬼迷心竅,我喪心病狂,我悔不當初。少爺請你還給我一個機會。我什麼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