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天幕低垂,北風帶著寒流呼嘯而過,鵝毛般的大雪漫空飛舞。天地之間,無論遠山近水,都是銀裝素裹,一片蒼茫。
當今天下,中央王朝自建立以來,已經屹立九州而千年不倒,正是日新月異、國泰民安的繁華盛世。
青竹鎮雖然地處偏遠,但背倚龍蛇山脈,臨濱浩浩黎江,又恰逢這個好世道,長年船隻如梭,往來遊人如織,也算得上是一處風水寶地了。
小鎮中心,一處簷牙高啄的建築巍峨而立,輪廓分明,這便是太和酒樓了。臨近年關,加上瑞雪驟降,人們紛紛停下繁重的生計,出入酒樓茶坊之間,觥籌交錯,閑話家常,享受難得的寧靜和溫暖。
此時,在太和酒樓的後廚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
一名麵色蠟黃,表情木訥,手拿厚背菜刀的少年,正在專心致誌地切著麵前的一大堆豬肋排骨。
少年名為宋野,孤苦伶仃,從小四處漂泊流浪。
五年前,宋野流浪到青竹鎮,被孤寡老人老澤收養,這才終於有了一個家,結束了流民生涯。這五年來,兩人一直相依為命,住在江邊的破廟裏麵,靠進山采藥為生。
但是,今年的大雪百年難遇,早早便封了山,又加上天氣嚴寒,連山上的“鐵背蒼狼”都受不了,一批又一批潛入鎮上避難,傷人之事時有發生。
宋野和爺爺沒有采到足夠的草藥,過冬的幹貨也沒湊齊,生活一時陷入了困境。萬幸的是,太和樓的掌櫃“齊叔”,心腸極好,早就聽說了爺孫倆的事情,便讓宋野來店裏幫幫忙,打打雜,接濟一下。
啪!
隨著最後一刀宰下,血水四濺開來,宋野抖了抖酸痛發麻的手,輕輕擦了擦臉,露出淺淺的笑容。
解下寬大的圍裙,宋野瘦骨嶙峋的身體上,隻剩下一件打滿補丁的破棉襖。即使是在比較溫暖的廚房,宋野仍然忍不住微微發抖。
空氣中的嚴寒,也仿佛在不屑地嘲笑著這個螻蟻一般的生命,肆無忌憚地從破舊的棉襖外麵湧入他的身體。
不過,宋野卻沒有停下來,反而打了一桶冷水,找了塊抹布,默默地擦起地板來。
雖然齊叔隻是讓他每天來倒一倒客人吃剩的油水湯汁,但宋野卻始終懷著一顆感恩的心。
“給別人做事就要勤快,一些雜活看到就要做!千萬不要等老板掌櫃開口了,才不情不願地動手!”
這是老頭子一直交待給自己的,宋野不敢忘。
半個時辰後。
宋野擦了擦額頭細密的汗珠,環顧四望,一股滿滿的喜悅在心中蕩漾開來。今天的活,終於做完了。
咕咕咕……
肚子傳來一連串聲響,宋野迫不及待地向廚房裏間走去,拿起自己帶來的一個破舊的大瓷碗,舀了滿滿一碗白米飯,就著客人吃剩的各種小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剩菜吃完後,宋野又把盤子裏的油水湯汁全部倒進飯裏,一起吃了個幹幹淨淨,這才心滿意足地舔了舔嘴巴,眼角都笑成了月牙。
對於宋野來說,能吃飽飯,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快樂的事情了。
“喂,小子!齊叔在前麵正忙,讓我把這些工錢交給你,這個冬天你不用來了,回家好好過年吧,懂了嗎?”
突然,一個粗放的聲音傳了過來,隨即便出現了一個身材微微發福,油光滿麵的廚子,手裏提著一份打好包的飯菜,半個錢袋。
“嗯,知道了。”
宋野從對方手裏接過東西,默默地答了一句。
不用數宋野也知道,工錢肯定被廚子吃了回扣,最少沒了一半。而飯菜,從來都隻是一人份,還有一份早讓對方給吃了。這也是宋野每天不得不吃剩菜的原因。
“知道就好。”
廚子隻是拍了拍宋野肩膀,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便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