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惶恐啊?馮醫生,我很感謝你給了我這麼一個機會。我一個高中生,能夠有一份這麼高工資的工作已經非常滿意了。而且,總比以前那樣好。”她說,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聲音忽然降低了許多。

我有些詫異,“小董,吳教授不是說你喜歡畫畫嗎?”

“我不學還有什麼辦法呢?她在我身上花了那麼多的錢,結果全部被我虧了出去。我根本就沒有了選擇。也真是怪我太笨了,怎麼連大學都考不上呢?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她說。

我能夠理解她的心情,因為我高中時候也有很多同學沒有考上大學,他們在高中畢業後要麼去當兵,要麼被安排進了某個單位,更多的卻是自己在做點小生意。上大學的時候暑假回家有同學組織過幾次聚會,但是那些沒考上大學的同學沒有一個人來參加。他們都很自卑。所以,現在我聽董潔這麼說,心裏就明白了她內心的真是感受,於是安慰她道:“小董啊,你別這樣想。其實上大學隻是一個途徑罷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關鍵的是你能不能把自己的長處表現出來。現在確實是這樣,任何單位用人都是要看文憑的,因為這起碼也是衡量一個人能力的一個方麵吧。不過你現在不一樣了,應該說是你運氣比較好。嗬嗬!小董,我這人說話比較直,你不要介意啊。”

“你是好人。我知道的。我小姨都說了,她說你這人與眾不同,一看就是那種心腸好的人。她還說,你肯定賄賂了那位保安,但是你卻替那位保安隱瞞,這就說明你心腸很好,同情弱者。馮醫生,你可能不知道,我小姨也是因為這樣才對你那麼客氣呢。”她說。

我很奇怪,“你小姨怎麼知道我在替保安隱瞞?”

不需要她具體地說,她口裏的“小姨”就是吳亞如。

“這很簡單的。我們都知道那個保安不可能在上課的時間去上廁所。這是有明文規定的。如果真的遇到拉肚子什麼的也必須馬上打電話讓別的人來頂替。美院的人體素描課是不允許外麵的人來看的。”她說。

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其實這個問題一直在我的腦海裏麵但是卻不好去問她,可是現在我再也不能忍住自己的好奇了,“小董,雖然我是醫生,但是我還是不能理解你們搞美術的人。你以前做那樣的工作難度心裏真的就沒有一點心理障礙嗎?”

她不說話。

我頓時明白了,“對不起。我不該問你這個問題。”

“其實,我都哭過很多次的。隻不過我沒有讓小姨知道。”她低聲地說了一句。

我不禁歎息,“你小姨也是的,怎麼讓你去做那個工作嘛。”

“她對我很好。她是搞美術的,想法和你們不一樣。”她卻這樣說道,“不過我不是搞美術的,其實我內心裏麵不喜歡做那樣的事情。不管怎麼說我都是女孩子,而且還沒結婚。”

這就對了,哪有甘心去做那樣工作的女孩子啊?我心裏想道,隨即對她說:“小董,你不應該責怪你小姨的。其實我估計她也知道你不喜歡那樣的工作,所以這次才馬上就同意了你跟我一起走啊。你說是不是?也許她確實和我們一般的人在那件事情上的認識不一樣,也正因為如此她才覺得讓你去做那樣的工作並沒有什麼不應該的。不過她能夠站在你的角度上去考慮這個問題,這就很不容易了。因為我們每個人的職業不同,總是喜歡站在自己職業的角度去替別人考慮問題。比如說我吧,我是婦產科醫生,我就覺得女人找我看病沒什麼,因為我在看病的時候根本就不會去想其它什麼問題,眼裏隻有病人的病痛。但是,在我遇到自己熟人來看病的時候我還是會盡量避免親自去給她們看病的,這其實也是一種理解。小董,不知道我說的意思你明不明白?總之一句話,你應該感謝你小姨才是。”

我說這番話是有目的的,因為昨天我就發現了一個問題:吳亞如根本就不避諱當麵說董潔的缺點,這其實是對她的一種從內心裏麵的看不起。要知道,她這樣的做法是很傷害一個人的自尊的。一般來講,受傷害的人的內心會產生一種怨恨。

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這是肯定的,也是必然的。不過很多人往往被內心的自卑給掩蓋住了。但是,一旦今後遇到某個事情的話就很可能即刻地爆發出來,甚至會產生極其可怕的後果。所以,心理上的傷害往往比肉體上的傷害對一個人的影響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