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可憐的人。
即使我有個拋棄我們母子倆的父親；即使我有個因父親背叛而瘋了的母親；即使我身邊有許多看不起、鄙視我的人；即使家裏窮得讓我們母子吃上兩餐的錢也沒有，一切一切都不能給我感到一點點的可憐。
現實是殘酷的！我不會幼稚地認為明天會更好，不切實際的想法從未在我腦裏停留過，但——
我更不會認命！
既然老天要看我為生活而苦惱的樣子，那我就更應該過得比任何人都開心！心無雜念，安分做好自己該做的一切，和母親過著平凡、無人打擾的安逸生活，這一直以來都是毫無大誌的我——偉大的夢想！
可是——毀掉我夢想的一天始終來臨了！
12月25日，
一個快樂的大好聖誕日，同時是我和母親的生日。
是的！非常巧合，我與母親是同一天生日！這可能就是我特別放不下她的原因之一吧！
即使她已經不記得有我這個兒子；即使她經常帶給我非常難堪的麻煩；即使她曾經把我打得遍體鱗傷。
很奇怪，我一點也不怪她。可能她讓我覺得，其實她——
比我更可憐！
本來，滿心歡喜的我，帶著辛苦打工攢來的錢，買了個兩人夠吃的蛋糕，飛奔回家，好好慶祝這個特別的雙重喜日！
誰知道——迎接我的是——
死！
母親的死！怎麼可能？今天早上還好好的？
怎麼現在——
應該是別人在跟我開玩笑！真是的！喜慶的大好日子，開這種不吉利的玩笑，嗬！真討厭！
“小雅，你節哀吧！”
怎麼連唯一對我們母子倆好的鄰居阿姨也一臉悲傷？
她拍拍我的肩，安慰我。
“我媽呢？”
平靜的語氣，連我自己也難以明白為何能如此平靜，我難道就不傷心、不難過嗎？我有這麼冷血嗎？
可是——
什麼是痛的感覺？
隨著阿姨指的方向，我舉步走向母親身邊，手上的蛋糕也不知何時掉到地上，無聲地訴說著我的浪費。
經過的人群，無不投來可憐、不忍的目光。
每一道都深深地在指責我的不孝！
如果我有好好看著她；如果我不是放著她一個人；如果不是我的粗心；如果……
再多的如果都不能換一次——
從未發生！
不決已來到母親身旁，警察看到我，也好象知道我是誰，他給我說著案發情形，我隻聽到——
母親是跳樓的！
看著母親瘦弱的臉龐，即使已被紅色染上，也不能掩蓋她原來的美麗。
我的母親，一個美麗、高傲，卻又注定是悲劇一生的女人！
從我懂事開始，十多年來，從未見她笑過一次。自從她瘋了以後，
笑？
有！
傻笑、瘋笑、又哭又笑、苦笑、悲笑，什麼笑也有，就是沒有歡笑！而打我，就成了她每天必做的事！有好幾次，被她打到手腳骨折、吐血、昏迷不醒，都是阿姨把我送到醫院，每次醒來，我都是馬上就出院，因為住院費很歸，更何況，我不放心母親一個人在家。
母親沒跟我說過一句話，盡管我每天跟她說上千句、萬句，她回以我的都隻是笑或哼歌，哼著一首她深愛的男人為她而寫的歌！
我有一個秘密沒有告訴母親，就是——
父親並沒有背叛她、拋棄她。
當年，父親突然性情大變，酗酒、賭、嫖娼、大罵我們母子，是什麼把一個好丈夫、好父親變成這種流氓？
最後連一句話也沒留就離開我們，父親的改變，母親的改變，都讓我措手不及。
每次看到母親這樣，都讓我恨死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