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蛾向火舞,散去作流塵。”玄機大師念出這兩句偈語之後,雙手緩緩合十。
座下眾弟子一齊圍上前去,齊聲喊道:“師父!”
隻見大師雙目緊閉,業已圓寂,眾弟子們悲痛難當,紛紛號啕大哭,這當中卻有一人竟然毫不動容,眼看眾人落淚,他隻是雙手合十,默頌佛經而已,此人名叫左修,法名了塵,在玄機大師座下七大弟子中排名第六。這了塵原是個半路出家的和尚,當年玄機大師初到南方的時候,經過天柱山分雲穀,正遇左修遭仇家追殺,走投無路,玄機大師算出這左修與他有隔世之緣,師徒之份,於是現身救了他一命,左修為報救命之恩,拜玄機大師為師,大師便給他取名叫做了塵,了塵早年曾學過家傳的武藝和法術,擁有一身驚人本領,人又聰明伶俐,隻因少年時誤入歧途,做了幾件大案,結下無數仇家,才招致殺身之禍,自得玄機大師點化,痛改前非,多年來侍奉大師左右,勤習佛法,至今亦已參破了入地通冥禪。所謂入地通冥禪,乃是佛門中至高無上的心法,據說其中隱藏著一個極大的秘密,數百年來隻有寥寥數人能夠領悟,三十年前,中土佛教出了兩位宗師,一位是不知來曆的酒肉和尚,一位便是玄機大師,二人相交莫逆,曾一同參解入地通冥禪,互相啟發。後來因為教中生變,玄機大師便帶領座下弟子離開了金光頂空明寺,走時曾邀請酒肉和尚同去,當時酒肉和尚說礙於方丈師兄玄命大師的麵子,不便離開。但在玄機大師走後不久,酒肉和尚也托故離開了空明寺,這是後話不提,且說玄機大師來到南方之後,講經授藝,創立了南宗一派,將佛法發揚光大。這玄機大師本是佛門中一位不世出的奇才,不但佛法深湛,而且他還是五百年來第二位領悟入地通冥禪的高僧。這一日,玄機大師忽然召集眾弟子前來,說自己功行已滿,即將圓寂,現指命大師兄齊秋亭繼承衣缽,主持南宗日常事務,二師兄了心執掌法印堂,專司習武授藝,其餘一幹親傳弟子亦各有分派,惟獨對了塵沒有做任何安排。眾人心中悲痛,也未曾注意到這一節,最後大師兄齊秋亭見天色已晚,才決定讓眾人先行退出佛堂,師父遺體暫且在佛堂中安置,待明日一早召集眾人,再行舉行火化儀式,好在正值秋冬時節,屍體也不易腐壞。
是夜,佛堂內秋風卷簾,青燈半滅,一隻飛蛾繞燈飛舞,作勢欲撲,但每次均是一沾即離,似乎心意未決。
玄機大師仍然保持著去世時盤膝而坐的姿勢,顯得慈祥而安寧。忽然從門外走進一人,此人步履如飄,看過去一頭蓬發,兩眼無神,身披一件灰布袈裟,正是白日裏與眾不同的了塵和尚,隻聽他對著玄機大師的遺體說道:“師父,那件事我已知曉,隻恨弟子天生愚魯,雖朝夕用功,但至今尚有幾個難點未能勘解,是以不能追隨師父同去了,從此一別,陰陽兩隔,也不知何日方能重聚,師父此間若尚有何心事未了,交與弟子,弟子必盡心竭力而為之。”
話音剛落,隻見那隻飛蛾竟從燭台旁邊飛了過來,停在了塵的肩膀上,了塵便點了點頭,仿佛在聆聽著什麼,過了一會兒,飛蛾又從了塵的肩頭飛起,終於毅然決然的撲向燭火,刹那間便化作點點流塵,了塵走到玄機大師麵前跪下,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起身推門而去。
第二天,玄機大師的遺體在寺前廣場被火化,而了塵和尚則不知所蹤。
時光易逝,轉眼已是三年之後,安徽天柱山腳下,四名青年男女正沿著官道緩緩而行,其中那位身穿白衣,麵上蒙著白紗的長發女子走在最前麵,走在她身後的三名青衣男子似乎是這女子的侍衛,其中又有一位長得異常魁梧的,約莫三十四五歲年紀,鳳眼髯須,腰間纏著一條靈蛇軟鞭,此人名叫蕭然,乃是西秦王府中的第一高手,隻聽蕭然對那女子說道:“大小姐,過了這個山頭便是分雲穀了,從現在起我們須得處處小心在意,一會兒到了分雲穀,且先讓屬下與六派首領打個照麵,才好便宜行事。”
白衣女子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四人便繼續向前,如此循著山道大約又走了半個多時辰,山霧漸濃,忽然間,濃霧之中閃出一個大約隻有半米來高的白色小人,小人頭上長著一對山羊犄角,麵目醜惡,有眼無珠,這小人動作異常迅捷,三蹦兩跳已來到四人身旁,隻見它不知從何處取出一張紙條,雙手捧到蕭然麵前,蕭然伸手接過,展開觀看,一邊點頭示意小人離開,那小人便向後倒縱而去,再次隱沒於濃霧之中,蕭然讀罷紙條,轉身對那白衣女子說道:“大小姐,方才那怪物乃是瓊山派門下所養的山鬼,特地前來送信的,信上說他們瓊山派已與昆侖海軒轅派,小蒼山鬼門,鼎山六刀門會合,四派首領業已率先抵達分雲穀,就等另外三派到齊,便可商量複仇大計,我們這就入穀與他們相見吧。”四人又複前行,但見山道愈加崎嶇狹窄,十步之外已莫可辯物,尋常人到此想必早已望而卻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