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報複(2 / 3)

“再送一百支茄力克,一打白蘭地到範鄂公那裏去,就說我已吩咐過,除了他每月的顧問費仍舊照常外,我每個月另外再送五百塊大洋作他老人家的車馬費。”

他知道要做一個真正的大亨,像範鄂公這樣的清客是少不了的。

然後他才慢慢地轉過身子來,麵對著金二爺:“你是不是很想看看這兩天晚上迷住我的那個婊子?”

金二爺倒在沙發上,似已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黑豹冷笑道:“你是不是也想把她從我手裏搶走?就像你以前搶走沈春雪一樣!”

沈春雪就是那個像波斯貓一樣的女人。

一提起這個名字,黑豹眼睛裏就立刻充滿了憤怒和仇恨。

金二爺的臉又開始扭曲,道:“你這樣對我,難道隻不過因為我搶走了她?難道隻不過因為一個女人?”

他實在不能了解這種事,因為他永遠不能了解那時黑豹對沈春雪的感情。

在黑豹心目中,她並不僅僅是“一個女人”。

她是他第一個戀人,也是他的妻子。

他對她絕對忠實,隨時隨地都準備為她犧牲一切,因為他愛她甚於自己的生命。

這種刻骨銘心、永恒不變的愛情,也正是金二爺這種人永遠無法了解的。

直到現在,一想起這件事,黑豹心裏還是像有把刀在割著一樣。

“你雖然能搶走沈春雪,但現在我這個女人,卻是你永遠也不能帶上床的。”黑豹嘴角忽然露出一種惡毒而殘酷的笑意,一個字一個字地接下去道,“因為她就是你的親生女兒!”

金二爺霍然抬起頭,臉上的表情甚至比聽到黑豹就是喜鵲時更痛苦、更吃驚。

“她本是到這裏來找你的,隻可惜她並不知道趙大爺來到這裏後,就變成了金二爺。”

金二爺突然大吼道:“你隨便對我怎麼樣報複都沒關係,但是她跟你並沒有仇恨,你為什麼要害她?”

“我並沒有害她,是她自己要跟我的。”黑豹笑得更殘酷,“因為我是她的救命恩人,我從喜鵲的兄弟們手裏救出了她。”

金二爺握緊雙拳,突然向他撲了過來,好像想親自用雙手來活生生地扼斷這個人的脖子。

可惜黑豹的手已先摑在他臉上。

他倒下去的時候,他的女兒正躺在床上為黑豹擔心,擔心得連眼淚都快流了出來。

03

沈春雪蜷曲在沙發上,身子不停地在發抖。

她那張美麗撒嬌的臉,已蒼白得全無血色,那雙會說話的眼睛,也已因恐懼和悔恨變得像白癡一樣麻木呆滯。

她的確很後悔,後悔自己不該為了虛榮而出賣自己的丈夫,後悔自己為什麼一直都看不出黑豹這種可怕的勇氣和決心。

隻可惜現在她後悔也已太遲。

黑豹就坐在對麵,卻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就好像世上已根本不再有她這麼樣一個人存在。

他在等,等著更殘酷的報複。

但世上也許已沒有任何事能完全消除他心裏的憤怒和仇恨。

左麵的門上,排著很密的竹簾子,是剛剛才掛上去的。

門後一片漆黑。

金二爺就坐在門後麵,坐在黑暗裏,外麵的人看不見他,他卻可以看見外麵的人。

他可以看,可以聽,卻已不能動,不能發出一點聲音。

他的手腳都已被緊緊綁住,他的嘴也被塞緊。

外麵立刻就要發生的事,他非但不敢去看,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現在他隻想死。

隻可惜現在對他說來,“死”也已跟“活”同樣不容易。

八點三十五分。

波波已走下了黑豹派去接她的汽車,眼睛裏充滿了興奮而愉快的表情。

這是她第一次坐汽車。

這也是她第一次走進如此堂皇富麗的房子。

最重要的是,現在黑豹還活著,而且正在等她。

波波覺得開心極了,她這一生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開心過。

等她看見了客廳裏那些華貴的家具,鑽石般發著光的玻璃吊燈,她更忍不住悄悄地伸了伸舌頭,悄悄地問那個帶她來的年輕人:“這裏究竟是誰的家?”

“本來是金二爺的。”這年輕人垂著頭,好像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現在每個人都已明白,對黑豹不忠實是件多麼危險的事。

現在已絕對沒有人敢再冒險。

“本來是金二爺的家,現在難道已不是了?”波波卻還在追問。

“現在這地方已經是黑大哥的。”

“是他的?”波波幾乎興奮得叫了起來,“是金二爺送給他的?”

“不是,”這年輕人冷笑著,“金二爺一向隻拿別人的東西,從不會送東西給別人。”

他也知道自己這句話說得並不公平,但卻不能不這麼樣說。

他生在這種地方,長在這種地方,十二歲的時候,就已學會了很多,現在他已二十。

“既然金二爺並沒有送給他,這地方怎麼會變成了他的?”波波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

“我也不太清楚,趙小姐最好還是……”

這年輕人正在猶豫著,突然聽見樓上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小白,”喊他的這個人在微笑,但是微笑時也帶著種很殘酷的表情,“你是準備請趙小姐上樓來,還是準備在樓下陪她聊天?”

小白的臉上突然變得全無血色,眼睛裏也立刻充滿驚慌和恐懼。

波波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手已開始發抖。

那個笑得很殘酷的人已轉身走上了三樓,波波忍不住問:“這個人是誰?”

小白搖搖頭。

“你怕他?”

“我……”小白連嘴唇都仿佛在發抖。

“你隻要沒有做錯事,就不必怕別人。”波波昂起了頭,“我從來也沒有怕過任何人。”

小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又立刻垂下頭:“趙小姐請上樓。”

“我為什麼不能在樓下先看看再上去?”波波說話的聲音很大,好像故意要讓樓上的人聽見,“我為什麼不能先跟你聊聊?”

小白的臉色更蒼白,悄悄道:“趙小姐假如還想讓我多活兩年,就請快上樓。”

“為什麼?”波波覺得很驚奇。

小白遲疑著:“黑大哥已在上麵等了很久,他……他……”

“他怎麼樣?”波波笑了,“你在樓下陪我聊聊天,他難道就會打死你?你難道把他看成了個殺人不眨眼的凶神惡霸?”

她覺得這年輕人的膽子實在太小,她一向覺得黑豹並沒有什麼可怕的。

這是她現在的感覺。

十分鍾之後,她的感覺也許就完全不同了。

04

八點四十五分。

沈春雪的腿已被她自己壓得發麻,剛想改變一下坐的姿勢,就看見一個年紀很輕的女孩子走了進來。

這女孩子的眼睛很亮,臉上連一點粉都沒有擦,柔軟的頭發又黑又直,顯然從來也沒有燙過。

沈春雪的心突然發疼。

這女孩子幾乎就和她五年前剛見到黑豹的時候完全一樣。

一樣活潑,一樣純真,一樣對人生充滿了希望和信心。

但現在她卻已像是一朵枯萎了的花--剛剛開放,就立刻枯萎了。

這五年的改變實在太大。

波波當然也在看她,看著她鬈曲的頭發,看著她塗著口紅小巧的嘴,看著她大而疲倦的眼睛,成熟而誘人的身材。

“這女人簡直就像是個小妖精!”波波心在想,她不知道這小妖精是不是準備來迷黑豹的。

她相信自己長得絕不比這小妖精難看,身材也絕不比她差。

“可是這小妖精一定比我會迷人,我一看她樣子就知道。”波波心這麼想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就立刻變得有些僵硬了。

黑豹正在注意著她臉上的表情,終於慢慢地走過來:“你來遲了。”

“這裏反正有人在陪你。”波波噘起了嘴,“我來遲一點又有什麼關係?”

她不想掩飾她的醋意,也不想掩飾她跟黑豹的親密關係。

黑豹笑了,微笑著摟住了她,嘴唇已吻在她小巧玲瓏的脖子上,說:

“我想不到你原來是個醋罐子。”

“正經點好不好。”波波雖然在推,但嘴角已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她覺得自己還是占上風的,所以就不如索性做得大方點。

“你還沒有跟我介紹這位小姐是誰?”

“她姓沈。”黑豹淡淡地說,“是我的未婚妻。”

波波的臉色變了,就好像突然被人重重地摑了一耳光。

黑豹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慢慢地接著道:“她本來是我的未婚妻。”

波波立刻追問:“現在呢?”

黑豹的眼睛又變得刀鋒般冷酷:“現在她是金二爺最得寵的姨太太。”

波波鬆了口氣,卻又不免覺得很驚訝,忍不住問道:“你的未婚妻,怎麼會變成了金二爺的姨太太?”

“因為金二爺是個又有錢,又有勢的男人,沈小姐卻恰巧是個又喜歡錢,又喜歡勢的女人。”黑豹的聲音也像是刀鋒,仿佛想將沈春雪的心割碎。

波波忍不住輕輕歎息了一聲,歎息聲中包括了她對這女人的輕蔑,和對黑豹的同情。

但她還是忍不住要問:“你以前是不是很愛她?”

黑豹點點頭:“那時我還不了解她,那時我根本還不了解女人。”

“女人並不完全是這樣子的。”波波立刻抗議。

“你當然不是。”黑豹又摟住了她。

這次波波已不再推,就像隻馴良的小鴿子,依偎在他懷裏,輕撫著他輪廓突出的臉:“告訴我,這件事是怎麼發生的?”

“金二爺要看看我的未婚妻,我就帶她來了。”

“然後呢?”

“過了兩天之後,金二爺就要我到外地去為他做一件事。”